第1章 天台的银色碎片

九月，骄阳似火，炽热的热浪翻滚着，将整个校园包裹其中。

蝉鸣在这样的酷热里，仿佛被揉皱的锡纸，发出细碎而尖锐的啸叫。

那声音密密麻麻地钻进人的耳朵，扰得人心烦意乱。

林以笙紧攥着数学竞赛获奖证书，手指因用力而沁出汗渍。

她穿过闷热且弥漫着淡淡汗味的教学楼走廊，一步步朝着天台走去。

老旧的铁门在她的推动下，发出“吱呀”一声。

铁锈味混着薄荷烟那清苦的气息，猝不及防地撞进她的鼻腔。

天台之上，穿篮球背心的江允肆单腿抵着围栏，后颈的汗水如小溪般顺着脊椎沟缓缓滑进运动裤腰。

阳光明晃晃地洒落，他指尖的银牌在其照耀下晃出冷冽的光。

那擦痕里凝着的经年包浆，仿佛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银牌，竟与林以笙藏在毛衣链里的怀表内盖，能恰好拼成“笙肆”二字。

“喂！”林以笙喊出的警告，瞬间就被天台肆虐的风撕成两半。

江允肆闻声转身，那一刻，林以笙看见自己映在他瞳孔里的模样：马尾松散地坠在肩头。

校服第二颗纽扣习惯性崩开，露出蝴蝶骨上月牙形的旧疤。

那道疤，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江允肆的喉结突兀地滚动着。

十年前游乐园那场恐怖的火灾现场。

那个小小的、却勇敢地拽着他往安全通道跑的小女孩，后颈也有着这样一道被木刺划伤的痕迹。

往事如潮水般在他脑海翻涌，儿童乐园的旋转木马还在机械地转动，彩色灯泡在浓烟中明明灭灭。

八岁的江允肆被人群冲散，滚烫的灰烬像黑雪般簌簌落在金发上。

他记得自己躲在变形金刚雕塑背后，看着远处穿红裙的小女孩被拽向面包车。

而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人，白大褂口袋里掉出一枚闪着银光的物件。

“别怕。”稚嫩的女声混着爆炸声传来。

等他反应过来时，穿红裙的女孩己经挡在他身前，火舌舔舐着她单薄的后背。

他永远忘不了那股焦糊味——皮肤灼烧的焦臭、燃烧的塑胶味，还有女孩发间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混乱中，女孩塞给他一只泰迪熊，另一只手举起银牌：“带着这个跑！”

记忆回笼，他听见自己沙哑着嗓子问道：“你从哪弄来的怀表？”

随着这一问，争执在推搡间迅速升级。

林以笙的背包带不知何时勾住了他的银牌，金属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在这嘈杂的天台之上却又格外刺耳。

两人在慌乱中同时跌向晾晒的床单，林以笙条件反射般使出格斗训练的膝顶动作，可动作到了江允肆腰侧却猛地停住。

因为她看到，江允肆眼底翻涌着惊痛，那眼神，像极了溺水者在绝望中突然抓住浮木时的神情。

就在这时，怀表链子在扭打中不堪重负地崩断，坠地时弹出的老照片飘飘悠悠地飘向围栏外。

照片上，穿红裙的女人温柔地抱着五岁的林以笙。

而在那模糊的背景里，一个穿蓝色背带裤的小男孩正往镜头里递一朵蒲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