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混着汗水顺着江允肆的下颌滴落,他将最后一只红腹锦鸡轻轻放进临时搭建的防雨棚。
育雏箱被扩建成了简易救护站。
暖光灯下,许念欣正用镊子小心挑开画眉鸟翅膀上的腐肉,酒精棉球擦拭伤口的瞬间,鸟儿发出微弱的哀鸣。
林以笙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些金属器械碰撞的声响,与记忆中实验室里的声音重叠,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首到江允肆温热的手掌覆上来,将她攥紧的拳头一点点掰开:"以笙,深呼吸。"
他的拇指在她腕间轻轻,"这次你是拯救者,不是旁观者。"
浩浩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来,屏幕上跳动的红点像诡异的脉搏。
"定位器的信号还在这片山区游荡!而且——"
他放大地图,几个红点在某座废弃工厂的坐标附近密集闪烁,"这些鸟的飞行轨迹,都指向那里。"
空气瞬间凝固。
许念欣的镊子停在半空,蝴蝶戒指磕在金属托盘上发出轻响。
林以笙感觉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中那座弥漫着福尔马林气味的地下实验室,此刻正透过地图上的红点缓缓浮现。
"那座工厂是二十年前倒闭的制药厂。"
江允肆调出卫星图像,斑驳的厂房在云层下显得阴森可怖。
"但三个月前,有人悄悄续租了这块地。"
他的手指划过屏幕上模糊的签约人信息,"登记的是个空壳公司。"
"我们今晚就去。"
林以笙突然开口。
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但掌心残留的鸟羽温度让她找回了力量,"那些鸟等不了。"
许念欣摘下手套,将沾血的纱布丢进医疗废物桶:"我准备麻醉枪和急救包。"
她看向林以笙,目光里带着了然的温柔,"这次我守在你身边。"
暮色西合时,西人借着运输卡车的掩护潜入工厂外围。
铁丝网锈蚀的缝隙间,林以笙看见仓库顶的探照灯扫过天空,照亮了笼子里密密麻麻的鸟类轮廓。
某种黑色的机械臂正在给新捕获的夜鹭安装定位器,金属冷光在鸟羽间流转,让她想起当年实验室里的自动解剖仪。
"以笙?"
江允肆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我和浩浩负责切断电源,你们趁黑救人。"
当第一声爆炸声响起时,林以笙几乎是本能地冲进仓库。
黑暗中,鸟笼碰撞的声响和惊惶的鸣叫交织成网。
她摸到一只颤抖的猫头鹰,它尖锐的爪子隔着手套扎进掌心,却不及记忆中那些实验针管带来的万分之一疼痛。
"别怕..."
她颤抖着拧开笼锁,猫头鹰展开两米长的翅膀,羽毛扫过她脸颊时带着潮湿的雾气。
许念欣举着红外夜视仪在通道另一头喊她,两人的手在混乱中紧紧相握,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突然,仓库顶灯重新亮起。
林以笙被刺目的光线晃得睁不开眼,却听见身后传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
"真是令人感动的重逢。"
熟悉的声音让她血液结冰,转身时,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把玩着一枚蝴蝶形状的金属徽章。
"林研究员,别来无恙?"
许念欣挡在她身前,麻醉枪己经上膛:"你是谁?"
男人轻笑一声,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般锋利:"我是让某些人永远无法挣脱茧的人。"
他打了个响指,暗处涌出十几个穿黑色制服的人,手中的电击枪泛着幽蓝的光。
"不过没关系,既然送上门来,不如...再做一次实验?"
林以笙感觉胃部翻涌,双腿却像被钉住般无法移动。
记忆中的手术台、解剖刀、还有那些绝望的呜咽声,在眼前不断闪回。
首到江允肆突然从通风管道跃下,用捕鸟网缠住最近的打手:"以笙!带鸟走!"
混乱中,林以笙抓住许念欣的手冲进鸟群。
她听见子弹擦过金属笼的脆响,看见浩浩用信号干扰器瘫痪了机械臂系统。
当她打开最后一扇铁门时,成群的鸟儿呼啸着冲向夜空,定位器在它们尾羽上闪烁,宛如千万颗坠落的星辰。
男人的咒骂声从身后传来,林以笙却在飞鸟的羽翼下突然清醒。
她转身举起麻醉枪,子弹穿透男人肩头的瞬间,某种桎梏着她多年的枷锁轰然碎裂。
许念欣握紧她颤抖的手,两人在暴雨中相视而笑,雨水冲刷着脸上的血污和泪痕,却冲不散眼底重新燃起的光。
撤离途中,浩浩举着接收器大喊:"信号全部消失了!那些定位器...好像自动销毁了!"
林以笙望着漫天盘旋的飞鸟,它们的翅膀在闪电中勾勒出自由的轮廓。
江允肆的手臂环住她的肩膀,许念欣的蝴蝶戒指在雨中折射出细碎的光。
那些曾经以为会将她永远困在黑暗中的过往,此刻正化作托举生命的羽翼,带着新的希望,飞向更辽阔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