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第一场雪簌簌飘落,为标本馆镀上一层银边。
林以笙呵出白雾,仔细擦拭着最新入展的光明女神闪蝶标本。
翅膀上蓝紫色的鳞粉在暖黄灯光下流转,宛如星河坠入玻璃展柜。
手机在工作台上震动,是江允肆发来的消息:“医院通知,当年火灾的幸存者醒了。”
指尖瞬间冰凉,擦拭布从手中滑落。
十二年前的记忆如潮水翻涌。
浓烟呛入鼻腔的刺痛、母亲将她护在身下的温度、还有许念欣锁骨下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烧伤疤痕。
她抓起外套冲出门,在雪地里与匆匆赶来的许念欣撞个满怀。
“我和你一起去。”
许念欣的掌心覆上她冰凉的手背,蝴蝶纹身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两人相视而笑,这个曾在格斗馆针锋相对的女孩,如今己是最坚实的依靠。
医院长廊弥漫着消毒水与死亡的气息。
林以笙推开病房门时,床上的老人正在翻看泛黄的相册。
枯槁的手指停留在一张合影上——年轻时的江母抱着幼年江允肆,身旁站着穿白大褂的老人,背景正是第三体育馆。
“您是......当年的值班保安?”
林以笙的声音发颤。
老人浑浊的眼睛望向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从枕头下摸出一叠信纸,纸张边缘焦黑,却被保护得极好。
“这是......江夫人写的信。”
老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她把我推出火海前,塞给我的。
说如果有孩子来找,就......”
他的呼吸突然急促,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许念欣冲出去叫医生的瞬间,林以笙颤抖着展开信纸,烧焦的字迹在眼前洇开:
“阿肆,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妈妈己经不在了。
记住,许家的秘密藏在钟表厂齿轮的齿纹里,还有......”
纸张突然被泪水晕染。
林以笙想起江允肆得知真相那晚,独自在阳台上抽完一整包烟的背影。
此刻病房外传来江允肆急切的脚步声,她转身时,正撞见男人苍白如纸的脸。
“信里写了什么?”
江允肆的声音带着十二年来的煎熬。
林以笙将信纸递过去,看着他的手指抚过母亲的字迹,腕间烧伤的疤痕突然变得通红。
“她说,要保护好双生蝴蝶。”
江允肆的声音破碎,“原来从始至终,她都知道......”
他突然将林以笙和许念欣紧紧拥入怀中。
三个人的影子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交叠,恍若十二年前火场里,母亲张开双臂护住她们的模样。
深夜的标本馆格外静谧。
林以笙坐在工作台前,将母亲的信笺小心地封入玻璃展柜。
许念欣倚着门框,手中转着从父亲书房找到的蝴蝶戒指:“其实我一首想问,你恨过我吗?作为仇人的女儿。”
“恨过。”
林以笙坦诚地抬头,“但当你在火场把U盘塞进我手里时,我就明白了。”
她起身走到许念欣面前,指尖轻轻触碰对方锁骨下的疤痕,“我们都是被命运灼伤的蝴蝶,与其互相刺痛,不如一起取暖。”
许念欣突然笑了,眼角却泛起泪光。
她掏出藏在口袋里的诗集,扉页上是母亲年轻时的笔迹:“赠给我最骄傲的双生花”。
两个女孩相视而泣,泪水滴落在蝴蝶戒指上,折射出晶莹的光。
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玻璃穹顶洒落。
林以笙牵着许念欣走到标本墙前,数百只蝴蝶在月光下振翅欲飞。
江允肆推门而入,手中捧着新采的白玫瑰,花瓣上还凝着雪水:“该回家了,我的蝴蝶们。”
三人并肩走在雪地中,脚印深深浅浅。
林以笙望着身旁的两人,突然想起母亲信中的最后一句话:“黑暗终会过去,黎明时,蝴蝶自会找到彼此。”
此刻,她终于懂得,命运给予的伤痛,终会化作重逢时的羽翼。
那些未寄达的信笺、未说出的真相,都在这一刻找到了最温暖的归宿。
而她们的故事,就像展柜里的蝴蝶标本,在岁月的沉淀中,绽放出永恒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