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

冰冷的、带着铁锈和浓重血腥味的空气，猛地灌入凌骁的鼻腔，呛得他一阵窒息般的咳嗽。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吞下了无数细小的刀片，刮擦着喉咙和肺叶。他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沉重的眼皮像被黏住了一般，视野里一片模糊的血红和晃动的黑影。

这是哪？

最后的记忆碎片还停留在实验室刺眼的白炽灯光下，指尖触碰到的冰冷金属触感……下一秒，就是这炼狱般的景象。

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触碰到身下冰冷、粘腻的物体。借着城头摇曳不定的、昏暗的火把光芒，他看清了——那是半张年轻却凝固在极度惊恐中的脸，一只空洞的眼睛首首地“望”着他。粘稠的、暗红色的血浆浸透了他身下的粗布战袍，黏糊糊地紧贴着皮肤，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呕……”强烈的生理反应让凌骁胃部剧烈抽搐，干呕起来，却只吐出一些酸水。

“殿下！太子殿下！您醒了！老天开眼啊！”一个嘶哑到几乎破音的哭喊声在他耳边炸响，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无法掩饰的绝望。

凌骁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一个满脸血污、头盔歪斜、铠甲上布满刀痕的老卒正跪在他身边，浑浊的泪水冲刷着脸上的泥垢和血痕，留下两道清晰的沟壑。老卒的嘴唇剧烈哆嗦着，那眼神里交织着看到主心骨的微弱希冀，以及更深的、如同沉入冰湖般的死寂。

“殿下！您…您快看看下面吧！蛮子…蛮子把咱们围死了啊！”老卒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伸出一根沾满黑红血痂、指甲崩裂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城墙垛口之外。

凌骁咬着牙，强压下翻腾的胃液和眩晕感，手脚并用地挣扎着，扒着冰冷的墙砖，将头探出垛口。

嘶——

一口冰冷的、带着焦糊和血腥味的空气再次被他吸入肺中。

城墙之下，目之所及，是地狱在人间的投影。

曾经环绕都城的护城河，此刻几乎被尸体和残破的攻城器械填塞、染成了令人心悸的暗褐色。更远处，是无数点亮的火把汇聚成的、无边无际的火海，一首蔓延到视线尽头，与低沉如铅块般的乌云相连。火光映照下，是密密麻麻、如同钢铁丛林般的营帐和狰狞的攻城器械轮廓。无数面绣着狰狞狼首的黑色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无数择人而噬的凶兽张开了巨口。

沉闷如滚雷般的战鼓声，从西面八方压迫而来，一下下重重砸在城墙上，也砸在每一个守城士兵的心头。伴随着鼓点，是数不清的、低沉而整齐的蛮族号角声，呜呜咽咽，如同来自九幽的召唤，带着原始的凶戾，穿透寒冷的夜风，钻进每一个毛孔，让人血液都为之冻结。

“十…十万…是十万铁骑啊殿下！”老卒的声音带着哭腔，死死抓住凌骁破烂的衣袍下摆，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陛下…陛下他…驾崩了！就在刚刚…城下…被那拓跋弘老贼的冷箭…”他说不下去了，只剩下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凌骁的身体猛地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攥紧。一股不属于他的、源自这具身体原主的强烈悲恸和绝望，如同汹涌的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父皇…战死了？这个认知带着冰冷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他的灵魂上。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伴随着压抑的哭泣和沉重的喘息。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何在？”

凌骁缓缓转过身。一群穿着原本华贵、此刻却沾满尘土和血渍的朱紫色官袍的朝臣，在几名同样狼狈不堪的禁军护卫下，跌跌撞撞地冲上了这段城墙。为首的是一个须发皆白、官袍前襟被撕开一道大口子的老臣，他脸上涕泪横流，官帽歪斜，几乎是被两个年轻官员架着才勉强站稳。

他们看到凌骁，如同看到了最后一根浮木，呼啦一下全部跪倒在冰冷、血污横流的地面上。膝盖砸地的声音沉闷而绝望。

“殿下！”为首的老臣，声音嘶哑尖锐，带着哭腔，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天倾西北，国祚危殆！陛下…陛下龙驭宾天，大夏…大夏就只剩下您了！殿下！”

他抬起头，老泪纵横，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赤裸裸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十万铁骑！那是拓跋弘亲率的十万百战精锐啊！兵锋所指，摧枯拉朽！我们…我们仅存三千疲敝之卒，如何抵挡？如何抵挡啊殿下！”他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守下去，就是玉石俱焚，就是让这满城最后的百姓，陪葬啊殿下！”

“求殿下开恩！”另一个跪在后面的官员也重重磕头，声音颤抖，“开城…开城献降吧！尚可保全宗庙，保全…保全这城中的数万生灵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殿下！”

“请殿下开城！求殿下开城献降！”其余的朝臣也跟着磕头，哭泣哀求声连成一片，在呼啸的夜风中显得格外凄惶无助。他们匍匐在血污里，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仿佛那城下蛮族的号角声，己经化作了索命的钩镰。

“献降？”凌骁开口了。声音异常沙哑，像是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器，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冰冷。这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瞬间割裂了那一片哀泣求饶的声浪。

城墙上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城外那令人心悸的、如同海潮般的鼓噪和号角声。所有跪着的朝臣都猛地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向他。火光跳跃，映照着他沾满血污、却异常平静的脸。那双刚刚还因悲恸而涣散的眸子，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任何情绪波澜，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

“献降？”凌骁重复了一遍，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和一种看透生死的漠然，“然后呢？像猪羊一样被驱赶着，跪在拓跋弘的马蹄下？祈求他施舍一点残羹冷炙？看着我们的姐妹被掳掠，看着我们的祖庙被焚毁，看着大夏的姓氏从此沦为蛮族的奴隶烙印？”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每一个瑟瑟发抖的朝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砸在冰冷的石砖上：“你们口中的‘保全’，就是摇尾乞怜，苟且偷生？”

为首的老臣被他看得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想辩解什么：“殿下…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这是唯一的生路啊！人力岂能逆天？”

“逆天？”凌骁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而短促，在死寂的城墙上显得格外刺耳，“那便逆一个给你们看看。”

话音落下的瞬间，凌骁的意念猛地沉入脑海深处。那里，一个冰冷的、泛着幽蓝色微光的虚拟界面悄然浮现——【文明火种·初级战争支援系统】。界面正中，一个极其简单的图标正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像一颗等待激活的心脏。图标下方，一行小字清晰无比：【马克沁重机枪（原型） x 1】。旁边，是配套的、如同黄铜河流般堆积的弹药箱图标。

凌骁的心跳，在这一刻诡异地平静下来。所有的恐惧、绝望、悲恸，都被一种更原始、更冰冷的决绝所取代。他不再犹豫，意念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向那个闪烁的图标——【提取】！

一股巨大的、冰冷而沉重的力量骤然凭空出现，狠狠压在他的双臂之上！那沉重的、冰凉的金属质感是如此真实，带着工业时代特有的机油和钢铁气息，瞬间驱散了周围的硝烟与血腥味。

“呃！”凌骁闷哼一声，身体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带得一个趔趄，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双臂肌肉贲张，硬生生将这从天而降的钢铁巨兽抱在了怀中！

冰冷！沉重！棱角分明！

这就是他的救赎，也是他的审判之锤！

城墙上，时间仿佛被冻结了。所有跪着的朝臣，旁边那个目瞪口呆的老卒，以及远处几个正绝望地搬运滚木礌石的残兵……所有人的动作都僵硬了。他们的眼睛瞪得滚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和茫然。

那是什么？

那东西……通体泛着冷硬的、幽暗的金属光泽，粗大得如同水桶般的枪管，下方是复杂而狰狞的冷却水筒，后面连接着沉重的三角支架。它庞大、丑陋、充满了非人的机械暴力感，与这古老城墙上的刀枪剑戟、木质盾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如同从另一个时空硬生生挤进来的钢铁凶兽！

它是怎么出现的？就在太子殿下的怀里？凭空……变出来的？

神迹？妖术？还是……太子殿下最后的疯狂？

“殿…殿下？”老卒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着凌骁怀中的钢铁巨物，手指如同风中残烛，“这…这是何物？您…您要做什么？”

为首的朱紫老臣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想扑过来抱住凌骁的腿：“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啊！您这是要激怒蛮子，害死全城啊！这东西…这东西能挡十万铁骑？您莫不是……莫不是失心疯了？！”他声嘶力竭，涕泪糊满了苍老的脸庞，眼中满是惊恐和一种看疯子般的绝望。

凌骁没有回答。

他抱着这冰冷沉重的钢铁伙伴，无视那些惊恐的尖叫和劝阻，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垛口。脚下粘稠的血浆发出“噗嗤”的轻响。他粗暴地推开挡在身前、试图阻拦他的一个年轻官员，那官员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惊恐地看着他。

终于，他来到了垛口边缘。将沉重的三角支架重重地砸在浸透血水的城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周围人心脏一颤。

他俯下身，脸颊贴上那冰冷光滑的金属机匣。视线，透过那粗大的枪管，越过下方护城河里堆积如山的尸骸，锁定了前方那片由火把和人影组成的、正在缓缓蠕动逼近的黑色潮水。

鼓声越来越密集，号角声陡然变得尖锐刺耳！

城下，蛮族大阵终于有了实质性的动作！

“呜——呜——呜——”

三声凄厉悠长的号角划破夜空，如同饿狼的嚎叫，带着血腥的催促。原本沉闷如滚雷的战鼓骤然加速，鼓点密集如暴雨倾盆，敲打在每一个守城者的神经上，敲碎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残存的侥幸。

“杀！！！”

“破城！屠城！”

“抢钱！抢粮！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