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骁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这三张写满恐惧、绝望和怨恨的脸,最终落回丹陛之下那一片噤若寒蝉的官员勋贵身上。
“昨夜。”凌骁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寒冰开裂,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砸进每一个人的心底,“有刺客。”
“用淬毒的弩箭。”
“想射死王把头。”
“想毁了朕的炉子。”
“想…在朕的铁水刚流出来的时候…掐灭它。”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冰凿刻在石碑上,冰冷、清晰、带着铁与血的气息。
“刺客的尸首,”凌骁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瘫在地上的赵莽三人,“就在殿外。被朕的铁水…浇铸在一起。”
“刺客的腰牌,”他的声音陡然转厉,“是前太子凌睿的‘飞鹰’!”
“飞鹰卫?”跪伏的人群中,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倒吸冷气的声音!前太子凌睿!那个早己沦为北狄傀儡的废太子!他的死士,竟然潜回了皇城!还在昨夜发动了刺杀?
一股寒意,比殿外的秋风更刺骨,瞬间席卷了所有人!
“而他们!”凌骁的手猛地指向瘫在地上的赵莽、刘瑾、凌晟!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滔天的杀意和无上的威压!“朕的御林军统领!朕的内务府总管!朕的宗人府宗令!朕的皇叔!”
“他们!就是飞鹰卫在宫里的眼!是给刺客开路的狗!是朕这大夏江山上…最深的蛀虫!”
“陛下!臣冤枉啊!臣对陛下忠心耿耿!都是…都是凌晟这老匹夫!是他逼迫臣…”赵莽涕泪横流,挣扎着想要爬向凌骁。
“陛下饶命!奴婢…奴婢是被蒙蔽的啊!是刘瑾这阉狗…他…”凌晟也嘶声哭喊,试图将脏水泼向旁人。
刘瑾则彻底,口中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裤裆处再次洇开一大片湿痕。
“闭嘴!”凌骁一声断喝,如同九天惊雷!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哭喊和辩解!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三人身上,也砸在下方每一个官员勋贵的心头!
“朕…不需要证据。”
“朕的话…就是铁证!”
话音落下的瞬间!
“呛啷——!”侍立在侧的秦烈猛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刀锋在无数烛火的映照下,反射出刺骨的寒芒!他一步踏前,如同出闸的猛虎,身上那股百战余生的惨烈杀气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
“陛下有旨!”秦烈的声音如同虎啸,震得殿内烛火摇曳,“逆贼赵莽、刘瑾、凌晟!通敌叛国!谋刺圣躬!罪无可赦!立斩殿前!以儆效尤!”
“不——!”赵莽发出绝望的嘶吼!
“陛下开恩啊——!”凌晟老泪纵横!
刘瑾连惨叫都发不出,只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秦烈眼中凶光爆射!手中长刀化作一片雪亮的匹练!
刀光快!狠!准!
如同三道撕裂夜幕的闪电!
“噗!”“噗!”“噗!”
三声令人牙酸的闷响!如同重锤击打烂瓜!
三颗人头!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凝固的怨毒和极致的恐惧表情!冲天而起!温热的鲜血如同三道喷泉,从无头的腔子里狂飙而出!狠狠溅射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溅射在周围跪伏官员华丽的官袍之上!
“啊——!”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尖叫瞬间在死寂的大殿中爆发!几个离得近的官员被滚烫的鲜血兜头淋下,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后缩去!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硝烟和烛火的气息!
整个麟德殿,彻底变成了修罗场!
三具无头的尸体抽搐着倒在血泊之中。三颗人头滚落在金砖上,兀自圆睁着空洞的眼睛,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鲜血迅速蔓延,如同三条猩红的小溪,流淌在跪伏人群的脚边。
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压抑到极致的喘息声,以及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所有跪伏的官员勋贵,全都死死地将额头抵在地面上,身体抖得像寒风中的落叶。浓烈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让他们胃里翻江倒海,却连呕吐的勇气都没有!新帝的冷酷和铁血,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地宣告了一个事实——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旧时代的规则和羁绊,在这位新帝面前,如同纸糊!
凌骁缓缓抬起脚。那只沾满战场泥泞的沉重战靴,在无数烛火下,在满地粘稠的血污中,稳稳地踏过那三颗滚落在地、尚有余温的人头!
“噗叽!”
“噗叽!”
“噗叽!”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碎裂和血肉挤压的闷响,清晰地传遍整个死寂的大殿!
三颗曾经高高在上、执掌宫禁、把持宗室、甚至觊觎帝位的头颅,在他脚下如同熟透的浆果般瞬间变形、塌陷!红的、白的、粘稠的液体混合着碎裂的骨渣,猛地喷射出来!溅射在冰冷的金砖上,也溅射在凌骁那沾满血污的靴子上!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只是随意地碾过了几块碍眼的石子。靴底踏着粘稠的红白污秽,一步,一步,沉重而坚定地走向丹陛之上,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铺着明黄锦垫的龙椅。
靴子踩在丹陛台阶上,发出清晰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在践踏一个腐朽的时代。
终于,他走到了龙椅前。
没有停顿。没有犹豫。
转身。
稳稳地坐了下去。
沉重的身躯陷入宽大的椅垫。冰冷的扶手触感传来。那感觉并不舒适,却带来一种掌控一切的实感。
他坐在这里了。
坐在了这片用铁与血清洗过的废墟之上。
坐在了匍匐于地的群臣之前。
坐在了…由他亲手铸造的、带着硝烟与血腥味的…崭新秩序之巅!
凌骁的目光,如同万载寒冰,缓缓扫过丹陛之下那片被血腥和恐惧笼罩的“忠臣”海洋。
每一个接触到那目光的人,都感觉灵魂被冻结,将身体伏得更低,恨不得将自己埋进金砖的缝隙里。
死寂中,只有他冰冷的声音,如同寒铁铸就的宣告,清晰地在大殿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
“今日起。”
“顺朕者…生。”
“逆朕者…”
他的目光扫过脚下那三滩被踏碎的、红白混合的污秽。
“…死无葬身之地!”
“退朝。”
两个字,如同最终赦令。
官员勋贵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互相搀扶着,如同潮水般仓惶逃离这片炼狱般的殿堂,只留下满地狼藉的污秽、刺鼻的恶臭、那三具还在微微抽搐的无头尸体、以及那三滩被靴底彻底踏平、如同抽象地狱图景般的…红白泥泞!
凌骁依旧端坐在龙椅之上。烛火跳跃,将他玄黑的袍服染上一层流动的金红。那张年轻却冰冷如石刻的脸上,被跳跃的光芒映照着,没有任何表情。
他缓缓抬起手。
那只在战场上扣动过马克沁扳机、在承天门外踩碎过张鸿儒头颅、在太庙中敲击过太祖牌位、在高炉旁摩擦过热铁渣、在浇包前引动过熔岩、在城头下达过金属风暴、在广场上挥手碾碎过蛮族王旗车辇、在麟德殿前踏碎过三颗头颅的手。
此刻,稳稳地搭在了冰冷坚硬的龙椅扶手上。
五指缓缓收拢。
如同握住了整个世界的权柄。
目光穿透了殿宇的穹顶,投向西北那片被黑暗笼罩、却蕴藏着黑色火种的大地。
那里,一支沉默的黑色箭矢,正撕裂夜色,射向蛮族的心脏。
“拓跋弘…”
“朕的炉火…”
“要烧穿你的…草原了。”
死寂。
一种粘稠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死寂,沉沉地压在皇城西门外的焦土旷野上。风停了,连那些贪婪的寒鸦都噤了声,缩在远处烧焦的树杈上,只留下空洞的眼珠倒映着这片刚刚被金属风暴洗礼过的炼狱。
空气依旧灼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硝烟、新鲜血液的甜腥、皮肉烧焦,以及一种金属被高速摩擦后特有的、令人牙酸的铁锈腥气。地面如同被无形的巨犁反复翻搅过,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坑,翻卷的焦黑泥土混合着暗红色的粘稠液体。破碎的甲胄、断裂的弯刀、撕裂的旗帜如同垃圾般散落各处。更多的是尸体。人尸、马尸,层层叠叠,以一种极其扭曲、极其痛苦的姿态冻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许多尸身上布满了碗口大小的血洞,创口边缘被高温灼烧得焦黑卷曲,露出里面被搅烂的内脏和白森森的断骨。浓稠的血浆汇聚成一片片暗红色的沼泽,在夕阳残照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微光。
城墙之上,戍卫营的士兵如同被抽干了力气的木偶,瘫靠在冰冷的垛口后。许多人手中的“燎原壹式”燧发枪枪管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烫得无法触碰。他们脸上没有胜利的狂喜,只有一种被巨大力量冲击后的麻木、茫然和深入骨髓的疲惫。耳朵里嗡嗡作响,方才那三百支火器齐射形成的毁灭音爆,仿佛还在颅腔内回荡。眼神空洞地望着城下那片尸山血海,望着那如同被飓风扫过、彻底崩溃的蛮族冲锋浪潮,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死寂的城墙上此起彼伏。
秦烈拄着卷刃的长刀,独眼死死盯着城下那片狼藉的战场,胸膛剧烈起伏。他身上那件残破的皮甲又添了几道深深的口子,渗出的鲜血混合着硝烟和泥土,凝结成暗褐色的硬块。方才蛮族最后的垂死反扑,几支流矢几乎擦着他的头皮飞过。他咬紧牙关,强撑着没有倒下,但握刀的手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不是恐惧,是脱力,更是被那瞬间毁灭力量反复冲击后的巨大虚脱。
力量…这就是新帝带来的力量!足以碾碎十万铁骑的力量!但驾驭这力量的代价…是灵魂都要被震出窍的疲惫!
他猛地回头,目光投向城楼方向那个孤绝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