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甩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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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临刚刚结束一台长达19个小时的活体肝脏移植手术，一下台，他就晕倒在地。

再次醒来时，入眼所见竟是一间宽大的办公室。

室中无人。

苏临一时有点懵逼，没搞清楚身在何处。

这个地方，给他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感觉。

他正一边观察，一边回忆发生了什么时，蓦然间，脑中传来一阵剧烈的阵痛。

犹如被人用钝器击中后脑勺一般，几欲晕厥。

一股记忆如潮水般塞进大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仅仅一秒不到。

苏临就彻底搞清楚了眼前的处境。

自己这是穿了？

而且还穿到了一位刚刚晋升主治医师的小年轻身上。

苏临一时无语至极。

他堂堂主任医师，正是苦尽甘来的大好人生节点，怎么一个虚脱晕倒，就给带过来了？

不等他继续感叹，一道身影推门而入。

“小苏啊，看完了吗？”

副院长金世涛？

听到问话，苏临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摆着一份薄薄的文件。

上面密密麻麻印着药品名称和对应的数字，不用他之前丰富的经验判断，就清楚的知道，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回扣方案。

苏临第一反应是，有段时间没看到这种东西了。

来到这个新的世界，竟然还存在这种黑暗的规则！

金世涛走回主位，身体微微后仰，将自己那发福的臃肿身躯，陷进宽大的真皮座椅里。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那是属于上位者和资源掌控者的从容。

“小苏，”他的声音低沉，微笑的表层之下全是不容置疑的命令，“院里几个重点科室的用药，这个季度……需要‘优化’一下。你年轻，有前途，这个担子，正好历练历练。”

他伸出一根粗胖白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文件，然后补充了一句，“数量上去了，大家都有得赚。这才是‘双赢’。”

苏临脑中莫名涌起一股情绪，这是属于前身或者说觉醒前的‘自己’，深藏于心的执念。

“金院长，药……只能开对症的。”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心中不由苦笑，这小子……

既然执念仍在，那‘我’就了了你这个心愿吧。

未来，咱们好并肩作战。

只是，接下来，这个决定，不知道会让他付出怎样的代价。

金世涛闻言，嘴角那丝弧度瞬间消失。

他上半身微微前倾，眼中温度骤降，只剩下审视与毫不掩饰的愠怒。

“嗯？”

他鼻腔里哼出一个浓重的鼻音。

“‘对症’？苏医生，你的意思是，我不懂怎么治病？”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的空气都仿佛凝结。

苏临那只廉价的石英腕表中，秒针发出的咔哒走动声，从未如此清晰。

“不敢。”

苏临的声音变得平稳，头部微微抬起，脊背挺起，目光毫不躲闪地对上金世涛那冰冷的审视。

“我的意思是，医生开药，只该以病情为准绳。至于其他的……恕难从命。”

说完这句话，苏临干脆利落的起身，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咔嚓”声轻响，苏临不轻不重的将门关上。

金世涛盯着那道身影离开办公室，眼睛微微眯起。

“你既不识抬举，那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

……

苏临回到办公室。

昔日的同事见他表情有异，纷纷私下开始议论了起来。

苏临毫不在意，当务之急，是好好搞清楚，当前的世界是怎么回事。

稍稍一回想，他就明白，这是一个类似的自己之前所在的平行世界。

只是自己这‘前身’，实属有点悲惨。

父母在他三西岁的时候，外出打工，至今杳无音讯。

全靠当时己经六十多岁，当了一辈子赤脚医生的爷爷，靠着走街串巷，将他抚养到大学。

不过，刚考上医科大学，唯一的依靠，也于八十九岁高龄寿终正寝。

只留下一只老旧的木制药箱作为念想。

……

下午三点。

苏临被通知参加金世涛主刀的一台重要手术。

手术室中，氛围压抑，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其中还夹杂着几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监护仪规律而单调的“嘀、嘀”声，提示着手术台上，躺着的一名鲜活患者。

病人王二林，正在进行的是复杂的肝门部胆管癌根治术，巨大的肿瘤组织，紧紧纠缠着几根至关重要的血管和胆管结构。

此时，手术己进行到最凶险的剥离阶段，每一毫米的推进都像是在死神手中抢人。

主刀的金世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巡回护士时刻关注并迅速为其擦去。

手术台上，他全神贯注，一点也不像之前办公室中醉心利益的那副嘴脸。

苏临站在一助的位置，他正在拉钩，为主刀精准地暴露手术视野。

他的双手稳定，眼神锐利。

拥有二十多年丰富的手术经验，此刻，金世涛的每一个动作都几乎在他的预判之中。

不得不承认，能爬到副院长的位置，他的手术功底，着实不弱。

若按这个节奏持续下去，手术定能顺利完成。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

手术进程也在稳步推进。

突然，金世涛手中的分离钳尖端，在试图勾开一根被肿瘤包裹的肝动脉小分支时，动作出现了极其微小的顿挫和偏移。

苏临眉头蹙起，他怎么会出现这种失误？！

这完全不是他的水平该有的失误！

“嘶~~”

一道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仿佛被无限放大。

鲜红的血液，如同一条骤然苏醒的毒蛇，从那个细微的破口处猛地窜了出来！

仅眨眼间，就染红了金世涛的手套，并迅速在肝门部组织上晕开。

“止血钳！快！”

金世涛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惊惶。

一把止血钳拍在他的手里，他的手在术野里慌乱地移动，试图钳夹住那细小的出血点。

然而，视野瞬间被涌出的鲜血模糊。

汩汩涌出的鲜血，仿佛决堤的溪流，肆意冲刷着暴露的组织。

监护仪骤然传出一声刺耳的报警声：

“嘀————！”

血压断崖式首线坠落。

“肾上腺素！快推！”

麻醉师的声音因紧张而嘶哑。

手术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器械的碰撞声、急促的命令声、监护仪的嘶鸣……

死亡的阴影，扑面而来。

就在这时，金世涛猛地抬起头。

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几缕头发狼狈地贴在额头上。

但那双眼睛，却死死钉在苏临脸上。

他的眼神中，没有求助，没有愧疚，唯有决绝。

“苏临！”

金世涛的声音冰冷，“病人现在极度危险！这个位置……你来接手！”

忽如其来的命令，突兀而蛮横，带着不容置疑的甩锅意味。

就像是将一块烧红的烙铁，不由分说地塞进苏临的手里。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

苏临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愤怒！

他清晰的看到了金世涛眼底深处，那抹一闪而逝的推诿之意。

但现在，手术台上，王二林的生命体征，正无情地逼近着死亡底线。

没有时间思考。

没有时间质问。

更没有时间拒绝。

苏临明知道眼前是一个陷阱，此刻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跳。

人命关天，搏一搏，兴许还有一丝希望。

那颗还未冷却的心，不想就此放弃。

他猛咬牙关，一步上前，撞开还僵在原地的金世涛，占据了主刀的位置。

他的双手在这一刻仿佛拥有生命，快得带出残影。

一只手压迫纱布死死按住汹涌的出血区域，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精细镊！显微针持！7-0血管线！快！”

苏临声音嘶哑却异常稳定。

周围无数慌乱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的身上。

器械护士一个激灵，飞快将器械精准拍入他手中。

这一刻，苏临的指尖传来熟悉的器械触感，他的心神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寂静且缓慢。

他俯下身，与死神抢夺那条正在飞速流逝的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