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街头卖艺遇奇事
民国十年,北平的黄昏宛如一碗放凉的豆汁,灰蒙蒙的天色中,几缕残阳无力地悬浮着。萧逸尘迈着步子走在青石板路上,肩头扛着一根半旧的枣木长棍,腰间用牛皮绳系着的铜铃铛随着他的步伐叮叮作响。那铜铃上布满了斑驳的铜绿,边缘还缠绕着几圈褪色的红绸,这红绸是父亲临终前亲手系上的,如今早己被岁月磨得毛糙不堪。
萧逸尘踏上天桥的石板地,刚摆出八极拳的起手式,就听见人群中传来一声嗤笑。
“又是这套把式,一点儿新鲜的都没有!”
萧逸尘眼皮都没抬一下,手腕轻轻一抖,九节鞭“唰”地一下甩开,鞭梢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不偏不倚地抽在那人脚前半寸的地方,溅起一蓬尘土。围观的人群“哗”地一下往后退了半步,先前嗤笑的那个人吓得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出声了。
这时,他才抬起眼,目光扫视着人群,嘴角挂着一丝慵懒的笑容。
“各位爷给个面子,今儿个我来表演个‘白蛇吐信’。”
话还没说完,鞭影就如同一条活蛇般窜了出去,鞭梢的铜铃叮当作响,竟然隐隐约约和远处药铺里飘来的胡琴声合上了节奏。那琴音凄凉冷清,拉的是一曲《夜深沉》,三长两短的调子,好似某种神秘的暗号。
萧逸尘没把这当回事,鞭势一转,猛地向上一撩——
“咔嚓!”
鞭梢勾住了东岳庙檐角那个残破的嘲风兽首,那石雕本来就被三年前的大火烧得酥脆不堪,此时应声掉落,砸在地上摔成了好几块。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萧逸尘心里“咯噔”一下,暗暗骂自己手劲太大了。要是庙主找上门来,今天赚的铜板怕是都得赔出去。他正准备抱拳赔罪,却突然发现,所有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他们的眼珠,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频率颤动着,瞳孔里泛起一层灰白色的翳子。
——只有一个人例外。
站在最前排的年轻女子,玳瑁眼镜后面的眸子依旧清澈明亮。她手里捏着一枚铜钱,指尖微微颤抖着,目光死死地盯着地上破碎的石块。
萧逸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呼吸瞬间一滞。
碎石的缝隙里,正渗出漆黑如沥青般的黏液,缓缓凝聚成几个扭曲的古篆——
“钟山之神,名曰烛阴……”
那行字一闪就消失了。
萧逸尘眨了眨眼睛,碎石还是那些碎石,哪里有什么黑色黏液和古篆?围观的人群也恢复了往日的喧闹,仿佛刚才的异常景象只是一场幻觉。
“这位爷,您的鞭子耍得可真好。”
清脆的嗓音传来,萧逸尘回过神来,只见那个戴眼镜的女子己经走到了他的跟前,指尖一翻,铜钱“叮”地一声掉进了他放在地上的粗瓷碗里。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两人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便分开了。
——手腕间突然一阵发烫。
萧逸尘猛地缩回手,低下头一看,只见自己手腕内侧浮现出七点细小的光斑,排列得如同北斗七星一般。再抬头时,那女子的袖口微微晃动,隐约也有一抹微光一闪而过。
“姑娘是……”他试探着问道。
“叶清婉。”她推了推眼镜,镜框上錾刻的微雕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冷冷的光,“家父生前喜爱研读医书,这镜框上刻的是《黄帝内经·灵枢》篇。”
萧逸尘正想接着再问,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沙哑的咳嗽声。
一个弓着背的老乞丐挤入人群,脏兮兮的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符纸,不由分说地塞进了萧逸尘的怀里。
“后生,拿着……”老乞丐的声音就像砂纸摩擦一样刺耳,“三尸神醒了,七魄鬼也饿了……嘿嘿,九钱买得阎罗醉……”
萧逸尘皱了皱眉头,刚要推开,老乞丐却己经跌跌撞撞地走远了,只留下一串癫狂的笑声。
叶清婉盯着那张符纸,突然轻声说道:“你看。”
不知什么时候,月光己经洒了下来,符纸上原本模糊的朱砂纹路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竟是一个共济会的标志与八卦图重叠在一起的诡异图案。
远处,报童的叫卖声随着风飘了过来:
“看报看报!首皖两军在琉璃河对峙!洋人磺胺药半价倾销!”
萧逸尘捏着符纸,手腕上的北斗光斑隐隐发烫。
他突然感觉,这天桥上的风里,似乎混杂了一些别的东西。
——就好像古老经文翻动时,抖落下来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