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挟着陈年霉味灌入鼻腔，林以笙的指尖死死抠住出生证明边缘，纸张粗粝的触感仿佛在灼烧掌心的旧疤。
许念欣突然蹲下身，用风衣下摆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动作笨拙却带着某种与生俱来的亲昵：“你看，连眼泪的温度都一样。”
江允肆的喉结滚动着咽下酸涩，伸手将两本出生证明叠进皮质日记，金属怀表链在他腕间晃动，发出细碎的叮鸣。
“先离开这里。”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潮气会毁掉这些证据。”
回程的车上，后排的林以笙和许念欣始终十指相扣。
许念欣掌心的薄茧蹭过林以笙的虎口，那是常年握手术刀留下的印记。
林以笙盯着车窗外飞逝的路灯，忽然想起无数个在标本馆加班的深夜，她们隔着解剖台互相递镊子时，指尖总在半空错过——原来命运早就埋下相遇的伏笔。
“在想什么？”
许念欣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垂。
林以笙转头，正对上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记忆突然翻涌，十七岁那年生物竞赛颁奖典礼上，站在领奖台另一侧的少女也是这样盯着她，目光里藏着嫉妒与好奇。
“我在想，如果当年我们早点发现这些线索......”
林以笙的声音被车轮碾过减速带的震动截断。
许念欣握紧她的手，蝴蝶纹身随着肌肉紧绷微微发亮：“但正是这些错过，才让重逢变得更有意义。”
回到标本馆己是深夜，林以笙将日记和出生证明锁进保险柜时，金属锁扣的咔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江允肆倚在门框上，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怀表链：“明天我联系法医朋友，看能不能从日记纸张提取更多信息。”
许念欣突然按住林以笙正在整理资料的手，冰凉的戒指压在她跳动的脉搏上：
“你还记得孤儿院墙上的字母吗？J和X。或许除了姓氏，还有其他含义。”
她起身从书架抽出一本泛黄的《昆虫志》，翻到夹着干枯蝴蝶标本的那页。
“蝴蝶的生命周期里，蛹期会经历基因重组，这种变化在拉丁语里叫‘Jeic X-ge’。”
林以笙的手指抚过标本翅膀上细密的鳞片，突然想起母亲信笺上那句“蜕变需要烈火”。
江允肆走过来，三个人的影子在月光下重叠成模糊的轮廓。
“当年那场大火，”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或许不只是意外。”
凌晨三点，标本馆的解剖室亮着惨白的灯光。
林以笙将从孤儿院带回的金粉样本放在显微镜下，目镜里闪烁的微粒如同沉睡的星子。
许念欣戴着乳胶手套，正小心翼翼地剥离日记内页的胶水残留，镊子尖挑起的纤维里隐约透出淡蓝色荧光。
“快看！”
许念欣突然将纤维样本挪到紫外线灯下，淡蓝荧光在黑暗中勾勒出残缺的图案——那是半个齿轮的形状。
林以笙感觉后颈的寒毛竖起，这个图案与她在钟表厂废墟捡到的金属残片完全吻合。
江允肆突然抓起桌上的解剖刀，在自己掌心划出一道浅口。
鲜血滴落在纤维样本上的瞬间，荧光图案突然开始流动，最终拼凑成一串数字。
“这是密码。”
他按住不断渗血的伤口，瞳孔因兴奋微微收缩，“和我父亲实验室的门禁系统编码规则一致。”
林以笙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小时候被火焰灼伤的那个夜晚，她分明听到父亲在电话里说“启动J-X计划”。
当时以为是听错了，现在想来，那三个字与许念欣刚刚提到的“基因重组”发音何其相似。
“你们看这个。”
许念欣突然举起日记本里夹着的老照片。
照片上，年轻的母亲抱着两个襁褓中的婴儿站在孤儿院门口，背景墙上的涂鸦还未褪色。
林以笙的目光被母亲胸前的蝴蝶胸针吸引——那枚胸针的翅膀纹路，竟与钟表厂密码锁的齿轮完全一致。
江允肆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医院值班护士打来的。
他接起电话的瞬间，脸色变得惨白：“什么？老保安醒了？我马上到。”
三人驱车赶往医院时，暴雨倾盆而下。林以笙望着雨刷器不断划开的水幕，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
她握住许念欣冰凉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对方掌心：“如果老保安知道当年的真相......”
“无论如何，我们一起面对。”
许念欣将头靠在她肩上，蝴蝶纹身的蓝紫色光芒透过皮肤若隐若现。
江允肆从后视镜看了她们一眼，踩下油门的力道比平时重了几分。
推开重症监护室的门，消毒水的气味混着仪器的滴答声扑面而来。
老保安躺在病床上，枯瘦的手指缠着绷带，却紧紧攥着一张泛黄的剪报。
林以笙走近才看清，那是二十年前关于钟表厂大火的报道，边角用红笔写满密密麻麻的批注。
“江......江医生。”
老保安艰难地转动眼球，浑浊的瞳孔里映出三人的身影。
“当年......是我锁上了防火门......”
他剧烈咳嗽起来，监护仪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江允肆立刻按住他的肩膀，示意护士准备急救，却被老人枯树枝般的手抓住白大褂：“去找......钟楼地下室......那里有......”
仪器尖锐的长鸣声中，老保安的手无力垂下。
林以笙感觉世界在这一刻停滞，许念欣的指甲深深掐进她手背，却感受不到疼痛。
江允肆盯着老人紧闭的双眼，喉结动了动：“他说的钟楼，是孤儿院后山那座。”
暴雨敲打车窗的声音愈发猛烈。
林以笙望着窗外漆黑的雨幕，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当双生蝴蝶振翅，真相会从灰烬中重生。”
她握紧许念欣的手，蝴蝶纹身与戒指在黑暗中交相辉映，仿佛预示着即将揭开的秘密，将彻底改变她们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