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拍打着钟表厂斑驳的铁皮屋顶,发出密集的鼓点声。
林以笙的运动鞋踩过油腻的地面,在积水中划出扭曲的波纹。
她死死攥着那枚边缘刻满齿纹的银牌,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与烧伤疤痕的灼痛交织成诡异的触感。
江允肆的脚步声在身后急促响起,他每一次喘息都带着压抑的焦虑,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追来的许家保镖碾碎。
“应该就在这里。”
江允肆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光束照亮墙面凹陷处的齿轮状凹槽。
林以笙注意到他喉结剧烈滚动,腕间烧伤的疤痕在手电筒光晕下泛着青白——那是与自己掌心如出一辙的扭曲纹路。
此刻正随着他颤抖的手指微微抽搐。
当两枚银牌嵌入凹槽的瞬间,整面墙壁发出齿轮转动的轰鸣。
林以笙被震得耳膜生疼,却死死盯着缓缓升起的暗格。
陈年的灰尘簌簌落下,露出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的牛皮纸袋。
最上方的文件袋上赫然印着“江氏集团机密档案”几个烫金字样,边角处还残留着焦黑的火烧痕迹。
“是我父亲的笔迹。”
江允肆声音沙哑,伸手去拿文件的动作却突然僵住。
林以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暗格深处躺着一个天鹅绒首饰盒。
盒盖上积着薄薄一层灰,却掩盖不住中央镶嵌的蝴蝶银饰——那与母亲墓碑上的雕刻、许念欣袖口的纹身如出一辙。
就在林以笙伸手触碰首饰盒的刹那,厂房外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
江允肆猛地将她拽到机床后方,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他们追来了。”
他身上混合着硝烟与雨水的气息将她笼罩,林以笙这才发现他后背洇开的血迹,在深色衬衫上晕染成诡异的花。
“你受伤了?”
林以笙的指尖刚触到他的伤口,就被江允肆反手按住。
男人从腰间摸出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刀刃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别管我,打开那个盒子。”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在转头观察动静时,喉结不受控地颤抖。
首饰盒的锁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林以笙屏住呼吸掀开盒盖,一枚蝴蝶形状的铂金胸针静静躺在丝绒衬垫上。
翅膀上镶嵌的碎钻早己蒙尘,却仍在手电筒光下折射出微弱的光芒。
当她翻转胸针,内侧刻着的一行小字让血液瞬间凝固——“给我的双生蝴蝶,1998.6.12”。
“双生蝴蝶......”
林以笙的声音发颤,想起许念欣锁骨下与自己对称的烧伤疤痕。
想起那些年收到的蝴蝶标本翅膀内侧的金粉字迹。
记忆突然如潮水翻涌,她终于明白母亲临终前在火场刻下的图案,不仅是求救信号,更是对失散女儿的无声呼唤。
厂房外传来踹门声,江允肆立刻将她护在身后。
林以笙却鬼使神差地抓起胸针别在衣襟上,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仿佛母亲跨越时空的拥抱。
脚步声由远及近,混合着许家保镖对讲机的电流杂音,在寂静的厂房里形成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江少爷,交出来吧。”
为首的保镖用枪托敲击机床,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空间里回荡,“许老爷说了,只要那些账本,不会伤你们性命。”
江允肆突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让林以笙心惊的疯狂:“伤我们性命?当年在火场把我母亲锁在里面的,不就是你们?”
他猛地扯开衬衫领口,银牌随着动作晃出冷光,“现在想要证据?晚了!”
话音未落,林以笙感觉后腰被人用力一推。
江允肆将她推进机床后的暗道,自己则握着匕首冲向保镖。
搏斗声、枪声、金属断裂声瞬间炸开,林以笙攥着装有账本的文件袋,跌跌撞撞地在暗道里奔跑。
潮湿的墙面蹭过脸颊,腐锈味混着血腥味涌入鼻腔,她每跑一步都仿佛踩在摇摇欲坠的悬崖边缘。
当她终于从另一头的通风口爬出时,暴雨瞬间浇透全身。
林以笙在雨幕中辨认方向,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香奈儿五号气息。
许念欣浑身是血地倚在报废的机床旁,丝绸袖口的蝴蝶纹身被血水晕染,却仍固执地舒展着翅膀。
“接着!”
许念欣抛出一个U盘,林以笙伸手接住时,摸到外壳上粘稠的血迹,“备份......所有证据都在里面。”
女孩的笑容苍白如纸,却带着释然的光,“告诉阿肆,我终于还清了他母亲的债。”
远处传来警笛声,许家保镖的咒骂声由远及近。
林以笙想要去扶许念欣,却被对方用力推开:“快走!带着证据和胸针,去......”
话未说完,许念欣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溅在她雪白的衣襟上,宛如绽放的红梅。
林以笙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她想起那张泛黄的合影里,穿红裙的小女孩朝镜头露出的灿烂笑容;
想起许念欣在格斗馆更衣室说“阿肆哥哥床头的泰迪熊和我同款”时眼底的落寞。
此刻这个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女孩,却在暴雨中摇摇欲坠。
“我不会丢下你!”
林以笙的哭喊被雷声吞没。
她刚抓住许念欣的手,就听见身后传来子弹破空声。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突然冲出,将她们扑倒在地。
江允肆的后背传来滚烫的血,浸透了林以笙的衬衫,而他手中的匕首,仍死死抵在最近的保镖咽喉处。
“走!”
江允肆的怒吼震得林以笙耳膜生疼。
她咬着牙,拽起许念欣跌跌撞撞地往警车方向跑。
雨幕中,三个人交叠的影子被闪电拉长,宛如一幅破碎却坚韧的图腾。
而林以笙衣襟上的蝴蝶胸针,正随着奔跑的动作轻轻颤动,仿佛即将冲破十二年的枷锁,振翅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