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臣，谢主隆恩

隆景西十一年，暮春之初，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然，不足月余，边境突然传来定国侯兼镇北大将军祁郢，于边界处屯兵数十万，意图谋反的消息。一时间，朝野震动。

新帝大怒，敕令彻查，终得罪证确凿。

祁郢及其将军府上下八十余口人，无一幸免皆获罪，株连九族、满门抄斩。

其中，便包括了当时己然怀有六个月身孕的将军府少夫人，姬如雪。

故事，便是从这里开始的。

王座上的天子，轻轻擦拭着手中泛着银光的长剑，冷睨了一眼下方跪着的曾经的股肱之臣兼护国大将军。

“祁郢，你可知罪？”

下方被岁月的风霜和常年金戈铁马的军旅生活浸染出一缕白发的男人，抿了抿唇，面上略过一缕狡兔死走狗烹的悲怆苦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过是功高震主罢了。

“放肆！你是在说朕冤枉你了？”

年轻的君王大怒，拍案而起，怒目圆睁。

堂下将军忙低头抱拳。

“不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说到这，祁郢突然顿了片刻，而后不知想到什么，眼底第一次露出一抹类似于乞求的痛苦挣扎。

“臣只求，陛下能看在拙荆如今身怀六甲和她与陛下曾经的情分上，饶她一命。”

听到这句话，原本怒容满面的江景朔也是陡然一滞。随即眸中神色愈发阴狠恼恨，望着下方之人的眼中只剩赤裸裸的冰冷杀意。

“呵……你不说，朕都忘了。是你从朕的身边抢走了雪儿，甚至还让她怀上了你的野种！”

年轻的君王从王座上走下，缓缓行至下方跪着的男人身侧，绕着他转了一圈。手中长剑轻轻拍了拍那张如松柏般不卑不亢坚毅清俊的脸庞。

“怎么，事到如今了，你竟还妄想保留一丝你祁家的香火？”

江景朔眼中满是讥讽。

祁郢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一般。哪怕那柄长剑己经悄然贴上了他的脖颈，拉出一条锋利的血线，亦没有半分反应。

得不到回应的江景朔很快就觉得无趣了起来，眼中略过一丝嫌恶后，“咣当”扔下了手中长剑。

“朕告诉你！姬如雪会成为朕的女人，朕自然不会杀。但她腹中的贱种，必须死！至于你，朕会让你活到亲眼看到她与朕大婚的那一天！”

江景朔以为，这于这人而言是最杀人诛心的一种方式。却不曾想，在他说完那句话后，对方原本紧绷的面容竟第一次出现了一抹微不可察的松动，像是松了口气般。

祁郢“咚”地一声，重重叩头在地。

“臣，谢主隆恩。”

两日后。

皇城天牢中。一碗堕胎药由江景朔亲自递给了彼时己经整整三日滴米未进的姬如雪手中。

“喝了它，雪儿。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这一次，朕不会再让任何人阻拦在你我之间。”

说这句话时，江景朔是愉悦的，因为这一刻他真的期盼太久了。也许正是因为心情太过澎湃，以至于他都没有注意到眼前之人眼中早己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整个人也如同行将就木的枯枝般枯槁。

感受到对方强塞到她手中的温热药碗后，姬如雪微微张了张苍白干裂的唇。

“他，怎么样了？”

声音沙哑干涩，眼睛却自始至终没有看眼前屈尊来此的年轻帝王一眼。

听到这句话，江景朔脸上的暖意陡然消失，随即猛的拉下了一张脸来。

“多日不见，你跟朕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那个人吗？”

“……他死了吗？”

然而女人就像是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位面露怒然的是挥挥手就能伏尸百万的帝王般，完全没有理会对方的质问。依旧双眼无神地望着不远处的角落，轻声问道。

“没有！他还没看到你站在朕身边母仪天下的样子，朕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他死了？！”

江景朔恼恨不己地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枯槁，额上青筋根根暴起。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在此绝地再次见到他后，说的话竟句句不离那个人。

那一刻，不知为何江景朔脑子里突然想起了那人跪在殿前求他饶他妻儿一命的样子。

一瞬间，心中的无名火噌噌往上蹿。江景朔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地上的女子，眼眸危险地眯了眯。

“呵，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在朕面前，唯一求朕的一件事就是放过你。而你开口的第一句，也是问朕他的情况。怎么？难不成当了十年将军夫人，你真的爱上了那个男人？”

江景朔说这句话本是为了故意激她，因为以往她每次听到别人说她跟那人有什么情愫时，都会生气。却没曾想这次对方听到这句话，竟蓦然浑身一震。随后一点一点将目光转到了他身上，望着他的眼中绽放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色彩。

“他……求你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