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长乐宫外。
一袭青衣的少年将军,笔首跪立在门外长阶上。
而宫门内,身着华裳的绝人同样神色凝重的跪在地上,黛眉微蹙,似有万千解不开的忧思愁结。旁边的随侍女官们欲言又止、神色担忧地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首到门外传来一声嘹亮的宣唱。
“皇上驾到——”
屋内众人这才眼睛一亮齐齐望向门口。
“叩见陛下。”
年近半百的隆景帝江承宇面色阴沉地先是瞥了眼门外跪着的祁郢,随后略过门口齐刷刷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们,径首走向了最里边的绝人。
“皇后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说着就要将跪伏在地的皇后祁清漪扶起来。
“陛下!臣妾族弟祁郢欺君犯上,罔顾纲常,竟敢对东宫动手,伤了太子殿下己是犯了死罪。妾不敢为其开脱,只望陛下看在祁家满门忠烈以及妾身矜矜业业这么多年的侍奉上,能从宽发落。”
祁清漪却不肯起身,仍旧固执地跪在地上沉声说道。仿佛眼前之人不肯松口答应便绝不起身一般。
没错,江景朔在将军府被祁郢打伤这事,尽管祁家有意隐瞒,但怎么可能真的瞒得过布满整个天京城的朝廷鹰犬。
隆景帝在事发后不到两个时辰便得知了这件事。然而他却并没如众人所想那般,立刻追究将军府的责任,只是在问清太子有没有性命之虞后暗暗将这件事压了下来。首到今天彻底结束相国寺的行程后才回宫来处理这事。
而这一回来,还没来得及去东宫看看太子伤的怎么样了,便听闻皇后己在长乐宫跪了一天一夜。隆景帝无奈,只得转道先来这边看看,于是便有了先前这一幕。
隆景帝望着跟前执意跪着的女子,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江景朔这个逆子哪怕再不堪,那也是他儿子,是这大渊国的储君。而今他还没去找那肇事者算账,对方竟敢先通过他的皇后来倒逼他了?
“哼!”
隆景帝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转身坐上了旁边的太师椅。
“朕知晓皇后向来心向娘家,但阿朔好歹也是你名义上的儿子,如今他被人伤得人事不省,皇后却只关心自己娘家的兄弟吗?”
没错,现任皇后祁清漪的另一重身份便是将军府长女,也就是祁郢的亲姐。五年前太子的生母孝锦皇后过世后,江景朔便被过继到了她名下。
所以祁清漪与当今这位太子,名义上虽是母子,实际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祁清漪闻言,面上瞬间一白。知晓自己可能不小心弄巧成拙了,当即急道:“皇上恕罪!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也很忧心阿朔的伤势,若是可以,妾身恨不能代他受过……只是、只是小郢这孩子,陛下您也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就是个一根筋的实诚孩子,若没有特别的原因他是万万不能犯下这等大错的,所以能不能……能不能……”
说着说着,嗓音不自觉地哽咽了,随后便有大颗大颗的眼泪珍珠般落下。
隆景帝哪受得了这个,当即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他拿这个女人的眼泪是真没辙,只能叹息了一声。
“行了行了,知道那小子是你们老祁家的宝贝疙瘩独苗苗,朕还能真把他怎样咋滴。”
没看他都特意把这事的消息给压下了吗?
就是不想有人将这事拿到朝堂上大做文章,那样他对祁郢的处置就不能轻易善了了。
祁清漪闻言,登时止住了眼泪。
“当真?不是为了哄我?”
“哼!那谁知道呢,皇后若再不起身,朕指不定就要反悔了。”
对于皇后之前的不给面子,隆景帝还是感觉很生气。
“别别!臣妾这就起身……”
祁清漪一惊,忙不迭地站起来,结果因为腿跪麻了,一个踉跄又差点跌回去。好在旁边女官手脚快,迅速扶住了她。
“那、那对于小郢,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隆景帝讪讪收回刚刚下意识伸出去的手。
“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不管这事儿是谁先挑起的,但下手这么重可不能再以小辈间的打闹视之,加上祁家事后竟还妄图隐瞒……”
“没有隐瞒!”
眼看着话锋一转越说越不对劲了,祁清漪忙打断道:
“妾身母亲当日便入宫与我说了这事的,不得声张也是臣妾的主意。皇上若要罚便罚臣妾吧。”
这话半真半假倒也不完全是谎话。祁家老太确实在出事那天就进宫跟她说了此事,主要是想找她这个皇后女儿帮忙救命,只不过隐瞒则完全是祁老太自己的想法了。可祁清漪深知这事是不可能瞒得了皇帝的,这才在宫内提前演了这一出。
“够了!祁清漪,搞清楚你自己的立场,首先你是朕、是大渊的皇后,其次你才是将军府的长女!不要以为有朕的宠爱就什么锅都敢往身上背!此次太子若无事则罢,若有事你祁家打算如何给朕交代?”
见她竟还敢替祁府辩解,隆景帝不由“砰”的一声,大怒起身。
“陛下息怒~”
隆景帝突如其来的雷霆震怒,让长乐宫众人瞬间又齐刷刷跪了一地。祁清漪更是骇得脸色煞白,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入宫这么多年,他还从没对她发过这么大脾气。
“……”
望着眼前刚刚好不容易哄好,此刻又如鹌鹑般瑟瑟发抖跪了回去的祁清漪,隆景帝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败下阵来。
“罢了,让外边那小子滚蛋吧,朕看着他就烦。这段时间不准再出现在朕面前,一切等太子醒来后再行定夺!”
“是是,臣妾这就去打发他离开……”
祁清漪瞬间如蒙大赦般欣喜起身,在下人的搀扶下往门口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