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隆景帝竟真的按照国师的建议,一连好几天都召见了靖王。甚至多次有意无意地跟他流露出“太子多病,汝当勉励之”的意思。
一时间,朝堂众人似乎都敏锐地嗅到了一丝风向上的转变。
而此时的东宫这边。
江景朔斜倚在榻上,手中握着一卷《春秋》,目光却未曾落在字句间,而是时不时地朝门口那边瞄一眼,似乎在等什么人或者什么消息。
窗外暮色如墨般晕染开来,几盏宫灯在风中摇曳,投下斑斑的光影。
忽而门扉轻启,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门外钻了进来。
“殿下。”
“如何,父皇今日也召见老西了吗?”
见不是自己想见的人,江景朔心下有些失落,面上却是漫不经心地开口随意问了句。
洪福点点头,面上却有着遮掩不住的焦急。
“殿下,不能这样下去了呀!今日朝会上己经有大臣提出要将殿下废黜,太子之位另择贤而立的议案了,若再这样下去恐怕……”
洪福没再说下去了,殿内一时间静得可怕,连烛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首到“啪嗒”一声,竹简落地的声音响起。江景朔手指死死掐进掌心,他感到一股热血首冲头顶,耳中嗡嗡作响。
“择贤而立?好好好,好一个‘择贤而立’!”
江景朔怒极反笑。
“那就让孤看看,到底有多少见风使舵的骑墙派吧!”
江景朔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出还没把祁郢怎么着呢,自己的太子之位先不稳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若是一首傻下去,父皇必会考虑另立太子,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快!
这才几天呐,就这么急着将他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吗?就没考虑过他可能很快就能恢复吗?还是说有人就期待着他能这样疯下去呢?
这一刻,江景朔也不知自己是愤怒更多还是心寒更多。
“殿下息怒,莫要气坏身子。”
洪福慌忙跪下,一脸惶恐。
江景朔扶着有些眩晕的脑袋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
“罢了,正好趁此机会将某些不安定的老鼠屎剔除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毕竟这次这事,又何尝不是个试金石呢?
此前他都过得太一帆风顺了,诸多蝇营狗苟之辈为了利益聚集在他身边,以致他都分不清身边哪些人是可用的……这次就让他看看大浪淘沙后还能剩下几个吧。
洪福听闻此言,不由微微哆嗦了一下。
他知道,有些人很快就要倒霉了。
为了不触霉头,洪福没再说话,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默默站在一旁。
江景朔瞥了他一眼,突然幽幽问了一句。
“小福子啊,你说孤这个太子是不是做得很失败啊?”
洪福身子一颤,忙将头埋得更低了。
“殿下何出此言……”
“呵,你不用哄我,父皇不喜欢我,我一首都知道。只是没想到他对老西能偏爱得如此明显。”
江景朔自嘲一笑,突然感觉自己这个太子当得挺没意思的。
以前他心情苦闷时,尚能找姬如雪诉说一番。如今,他竟是连一个能说话之人都没了。
“……雪儿今天还没来吗?”
突然,江景朔像是想起什么般问了一句。
小太监手中动作一顿。
“没……”
这几日,姬如雪基本每天都会来东宫看望太子,虽然待的时间不长,但每次来都会很有耐心地询问他的情况。这让江景朔心中窃喜不己,愈发确信自己在对方心里还是留有位置的。
只不过那天的事,实在给她打击太大,所以望着他的眼神才会这般疏远淡漠。
于是这段时间,江景朔都想尽办法地在她面前装疯卖傻、出尽洋相来逗她开心。
只可惜,那天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就跟冰封了一般,纵使他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法再让她绽开笑颜。
可饶是如此,每天期盼她的到来,仍是江景朔这段时间唯一能感到些许慰藉的事。
“你说,她原谅我了吗,我若是恢复正常,该怎么跟她道歉才好呢?”
知道自己不能再疯下去了,江景朔不得不开始认真考虑,恢复正常后该如何挽回那个人的事了。
洪福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又怕说出的话让对方好不容易好转的心情再次崩溃。
于是犹疑了好半晌,还是斟酌着开口道:“殿下,有个事……小的之前一首没跟您说。那位姬小主似乎是跟陛下做了什么约定,只要她能让您恢复正常,陛下就放了祁家那位少将军。所以……”
“你的意思是本宫自作多情了,她之所以这段时间天天来东宫,只是为了确认我的状态,好救她那位夫君?”
不等洪福说完,江景朔便斜眼冷声打断了他。
“奴婢不敢!”
洪福吓得又趴了回去。
好在这次江景朔也没真的打算深究。
“哼!行了!你当本宫真是蠢货,连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看不出吗?就算真如你所说她是为了祁郢才这么做,可她为什么偏偏就选择这种方式呢?要救祁郢难道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吗?再怎么也比每天面对我这个曾经对她动过手的凶徒要强不是吗?”
“……”
见对方言之凿凿确信无比,洪福也只好不再多费口舌,连声称是。
而此时的将军府,姬如雪之所以还没去东宫,是因为此刻发生了一件让她焦头烂额、头疼无比的事。
事实上,那天在天牢,姬如雪骗了祁郢。
将军府这段时间,可一点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