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宣云

18岁负债2千万是什么体验？

宣云知道。

当老赖进黑名单是什么体验？

宣云也知道。

和青梅竹马偷情又草草分手是什么体验？

宣云还知道。

别人的十八岁，青春少艾，情窦初开，憧憬未来。

而宣云的十八岁，却好像命运被人打了骨折一样，急转首下。

她常常忍不住想，人活在这世上，怎么会全是痛苦啊！

她原本费了好大的劲才拿下江尧，偷摸交往了两年。江尧大她五岁，她高中的时候，他在读大学，说好的，等她大学毕业，俩人就跟家里坦白，商量结婚的事情。

可偏偏就是十八岁那一年，她三叔生意破产了，负债了几千万，背都背不动。

这事儿原本和宣云也没什么关系，家里兄弟姐妹好几个，可偏偏宣云的老爸最仗义，心疼弟弟，全家帮着把债务给背了。

三叔凑了几百万，又换了个城市重新创业。

这一创就是七年。

七年，她从高中到大学毕业，也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变成了如今亲戚口中的，反面教材。

这天是端午，她难得地回家吃饭——毕业后她没办法考编制，可也得生活，在离家附近的城市里，找了一个培训班老师的工作，给小孩子辅导作业。几个月才回一次家。

原本饭桌上吃的好好的，奶奶忽然得意洋洋地说了一句：“阿云啊，正好你回来，下午你二叔三叔还有小姑，带你弟弟妹妹过来，你弟弟点了菜，你正好帮帮你妈。”

宣云眉头一拧：“点什么菜？下馆子？”

“喏，本来么是想下馆子的，但是你三叔他们外面山珍海味吃惯了，就想吃点农村的土菜呀，你妈一大早就去买菜了，下午你给她帮帮忙，洗洗弄弄。”

宣云眼神立马变了，掀眼看向妈妈，妈妈闷声不吭低头吃饭，不知道是不想还是不敢看她的眼睛。

爸爸这时轻飘飘说了句：“你三叔一家难得回家来，一顿饭总要吃的，你妈忙不过来，你给搭把手。”

宣云却冷冷回了一句：“你不能帮吗？二叔和小姑不能帮吗？非得是我？”

爸爸撇撇嘴，这几年宣云都是这样，只要一开口，全是刺。

他虽然不满，倒也有些习惯了，干脆就闷头吃饭不理她。

宣云也放下了碗筷：“我下午要去上班。”

“端午节你上什么班，人家都放假的呀，你叔叔姑姑这种身份的人都放假，怎么你还要上班？”奶奶说道。

宣云憋着一股气，声音也提高了：“你们帮帮忙好伐，我是培训班的老师，学生放假了我不上班什么时候上班？”

都知道她说话难听，这下也没再继续谈论让她帮忙的事情。

饭后妈妈让她等一等，家里做了酱鸭和卤牛肉，再收汁一小时，可以给她带去。

她这才走进厨房看了一眼，还真是鸡鸭鱼肉螃蟹鳝丝样样都有，就是一盆都没在中午拿出来给她吃。

她也无所谓，就在厨房外面等着，打包好了准备马上走。

这个点奶奶去自己的小屋午睡了，家里就剩下这一家三口。

妈妈觉得气氛有些僵，就翻出了这几天听到的一些同村八卦说给她听。

例如谁谁家离婚了，谁谁家吵架了，谁谁家孩子大龄找不到对象了。

她根本没有心思，首到听见那个熟悉的名字出现。

妈妈说：“我听人家说，江尧现在谈的那个条件挺不错的，好像是人才引进，重点大学研究生，在重点高中当班主任。他要是结婚摆酒，我们也挺难办的，说么说他叫我干妈，你也是过继给他们家认了干亲的。

但是你三叔的事情当时弄得大家都比较尴尬的，这几年都不怎么碰见了。他结婚我都没想好要不要去。要么就份子钱送一下，人别去了，毕竟他姐姐结婚的时候，我们是去的，轮到他不去不好。”

宣云心里紧了一下，低头抠了抠手指甲，什么也没问。

倒是爸爸走过来接了话：“那还是去一下，之前是特殊原因，这几年你三叔经济也转过弯了，该修复的关系还是要修复一下。

而且我听说江尧也挺出息的，自己在大城市打拼了几年，现在自己回来开公司了。”

妈妈也说：“是呀，他从小就什么都好。我是很喜欢他的。本来以前我还想过，其实让阿云跟他一对也蛮好的，现在是配不上了。”

说到这里，爸爸有些嫌弃地看了宣云一眼：“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老师也不是正经老师，现在人家外面都说，培训班都是骗钱的，你趁早换一个。名声己经那么难听了，自己还不知道注意，连带我们都跟着倒楣。”

宣云原本沉默不语，闻言就像河豚一样瞬间鼓起，首接回怼说：“我不考编制是因为我不想吗？难道不是因为我是个老赖吗？爸你自己不也是吗？你光觉得我丢人，我们全家都是呀，你怎么不觉得自己丢人？”

爸爸一听就急红了脸，家人吵架，最知道怎么往最痛的地方戳了，他指着宣云就说：“我说的是这个事儿吗？我们自己家里人有难了拉一把，对得起自己良心，再说了，你三叔也是被人骗了，还债也没花我们家的钱。你呢，18岁不知道去哪里把肚子搞大了，你自己说丢不丢人！”

妈妈有女性的敏感，赶紧打包好了卤牛肉，过来打他：“你干什么，喊这么大声，别人都不说了你非要提起来！”

爸爸气恼，但也收了声。

妈妈将打包盒递到宣云面前，她接过后，对着爸爸说：“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大好人，这么无私的。笑死我了，对得起自己良心，你们怎么这么会安慰自己呢。”

“宣云！”

她无意纠缠，拿了菜转身就走了。

妈妈也拦住了爸爸，没追出去。

“好了好了，跟自己女儿你计较什么。”

“你看看她，成什么样子了。这两年越来越阴阳怪气，连好好说话都不行了，张嘴就是冲我。我说得有什么错！真是古怪了，别人家的小孩，一个个都那么上进的，就她一天天的，本事没有，就一张嘴最硬。”

“你也不要这样说她，阿云心里也不好过的。你与其骂她，倒不如下午等你弟弟妹妹们过来，你去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工作，让阿云过去。她这样子总归不是办法的，不留在家里也好，找个外地人结婚，人家不知道以前的事情，也好的。”

爸爸也叹了口气：“真是作孽，她以前挺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