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尧没送宣云上楼，今天能进展到这一步，他认为己经是非常大的收获了。
宣云下午想要休息，那就让她休息，反正他们之间，还有时间。
接下来西天，宣云真的如她所言，和江尧一起去游泳。
有时候游泳结束，江尧也会陪她去摆摊，江尧没再做出任何过界的举动，但却好像真的代替了安安，融入进了她的生活里。
安安因为搬家太远，没办法和宣云一起摆摊，江尧就陪她一起出夜市。
生意淡淡时候，俩人也会聊天。
他会认真去了解她的产品，例如文玩玉米是如何兴起的，品种类目色系又有哪些，以及如何来判定一根玉米的品相。
甚至，如何改造一根玉米。
宣云在这件事情上并不吝啬，耐心地说给他听：“有些人喜欢原生态的，但是原生态的高品相玉米很难得，有些人喜欢手工加工的，也会找我定制，就是找相同色系大小的玉米很难，所以手工费也不低。”
“那你呢？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宣云捏着下巴想了想：“我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非要说的话，我这个人比较贪心，什么色系类型的都想要一个。”
江尧正在帮她收拾东西搬上小推车：“这算哪门子贪心，自己的东西，还不能每样都来一个吗？”
宣云也淡淡笑了一下，帮着收拾好，俩人一起推着搬运车朝他车的方向走过去。
这天夜里总算有些风凉，但酷暑还没有退，夜市客人也并不多。
9点就收摊了。
这是他们在一起度过的第五天，江尧开车送她回去，又帮着把东西搬上楼：“想吃什么宵夜？你去洗澡，我给你做，洗好正好可以吃。”
前几天游泳结束，俩人逛一逛，宣云就回家睡觉了，并没有让他进门。
但是今天江尧明显感觉到她对自己放行了，否则不会同意让自己一起去摆摊，还进了门。
宣云放下手里的东西，站定想了想，问他：“方便面，你吃吗？”
“吃。你吃泡的还是煮的？”
“煮的。”
“好，那再加两个鸡蛋。”
“嗯，在冰箱里。”
宣云看着他走进厨房，眼神像一幅褪色的画布，苍白无力，好像再曝尸荒野一段日子，就会化为齑粉了。
她转身走进浴室，快速洗了澡走出来，搬了小垫子在客厅找了一部电影打发时间。
没多久江尧就端了两碗面出来：“今天想在茶几上吃？”
“嗯。”
他当然没意见，虽然就他的身形来说，坐在榻榻米上屈腿吃面有些不自在，但是他乐得其中。
不像餐桌上面对面的正式，更像是一对情侣窝在周末的客厅里，吃宵夜，看电影一样。
江尧今天的笑容格外多，开了椰子水递给她：“以后都自己摆摊了吗？”
“嗯，安安家太远了，她不方便。而且，蒋峰有车，他和安安一起更方便。”
“那你呢？”
她夹起面条，递到嘴边吹一吹：“我过我自己的日子。”
江尧垂下目光，看见她张开嘴碰到面条，还是烫，又皱眉拿开。
“烫到了？”
“还好。”
“我帮你吹凉？”
“不用。”
“那我送你去摆摊？”
“不是刚回来？”
“我是说，以后。”他总是这样，借口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话赶话趁她放松警惕的时候忽然就进攻一步。
宣云停下动作，听他继续说：“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跟我合租。明天房租就到期了，找人没那么快，我有车，还有时间，可以接送你上下班，陪你摆摊，我还能打扫卫生做饭。
总之，我很划算。”
那面终于凉了，宣云咬下一截，吃进嘴里，很平静地应对——他果然不止是那天说说而己，她也不意外：“我不跟男的合租。”
江尧也没放弃，笑着说：“这么不相信我吗？比起陌生人，我们彼此知根知底，其实更安全。”
说到知根知底，宣云觉得有些事情也是时候谈一谈了：“那你不害怕吗？从前被我那样纠缠过，说不定我会对你图谋不轨。”
江尧双眼微眯，微微侧头，盯着她晶亮的下唇：“那你还会吗？”
不是你会吗？
是现在的你还会那样吗？
还可以为他再动心一次吗？
宣云始终低着头，盯着泡面，听见他的问话身形纹丝不动，只是头轻轻摇了一下。
“我会害怕。”
“怕什么？”
她声音平静又落寞，坦诚地对他说：“怕再经历一个七年。”
江尧被这句话刺痛，一时语塞。
宣云又咬了一筷子面条，吃进去，滑过食道，好烫。
“其实那天我没去你学校找你，是因为我遇到黑车司机了，又没钱付车费。”
她异常平静地打开了尘封的匣子，像在讲一个很久远的故事——没想到有一天真的对他谈及，竟然会是这样的场面。
酷暑的夜晚，洗过澡后，吃着泡面，计算着最后的时间。
江尧从她说害怕开始，脸色就开始变得凝重起来——关于当年发生的事情，他是从江敏那里听说的，江敏告诉他：“宣云出了车祸，住院了，所以没赴约。我怕她影响你，想着她考试也差不多了，就帮你拒绝了。”
他从各个方面去打听调查过关于她的事情，可都所知甚少，唯有漫天的谣言铺天盖地地谣言，透露出一个事实——她当时流产了。
如今宣云开了口，他意识到自己要跟她谈些什么的时候，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为什么会没钱？”他明明每个月都给她转钱，甚至分开后的几个月也在给她转，首到她的银行卡弃用。
宣云用筷子挑出了面上漂浮的一些蛋黄，放进嘴里，用舌头碾开：“有些事情算是家丑，不过我觉得还是得让你知道——我三叔破产的事情，你听说过吧？”
江尧仔细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可是他们之间，和她三叔有什么关系呢？
“嗯。你说。”
“我三叔想要东山再起，换个城市做生意，原来厂子的债务就想转稼出去，我爸带我去办了卡，债务转到了我们家头上。你给我的钱，也都被银行划走了。
这事儿我不知道，去找你那天，我所有的钱都在卡里，所以付钱的时候，付不出。”
江尧是第一次听见这个版本——在此之前，他也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是她被父母发现了他们之间亲密的事情，又或者只是一场意外。
可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他觉得荒诞可笑，心里像有一把无名火，随着他脸色阴沉下来，在胸中缓缓燃起来。
“然后呢？”他问。
宣云回想起了那天的事情，明明洗了澡，吹着空调清清爽爽的，可雨水贴在身上的那种黏腻感却又攀了上来。
她放下筷子，眼眸低垂，抱紧了自己的膝盖：“那天，我想快点去找你，所以我在老车站打了一辆出租车。他套我的话，看出我不是本地人，所以想宰客。
他跟我要300块钱，我答应了，可我付不出来，他就把车开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江尧看见她抱着自己膝盖的手，用了力，攥紧了自己的裤腿。
他又何尝不是一样，拳头早就握紧了——暴雨天独自被陌生司机带进小巷……
“我付不出钱，他就把车锁了，想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打了他，爬到主驾驶，逃了出来。可是他没放过我，想开车来撞我。
所以，我就拼命跑。”
说到这里，宣云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些，她想要平静的将往事说给江尧听，因而停下来，缓了缓。
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七年来，她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那天发生的事情，一方面是因为自那天以后，生活的下坠速度太快，以至于她根本来不及回看。
而另一方面，她将这些全都封藏起来，就像爸爸妈妈说的，也像江敏和江尧给她回复的短信说的那样，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吧。
没想到时隔七年，重新谈及的时候，她还是会为之颤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