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区外面,江尧开出地库,却停在小区路边的停车位里,没有马上走。
大雨仍然在持续冲刷着,吧嗒吧嗒,没完没了,雨帘越来越厚,他索性就熄了火,独自坐在车里。
后排的阿柏还睡着,他确认后目光就落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那滩水渍上。
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一放暑假就没有任何预告地突然跑来找他。
她那会才刚满十六岁,刚注册了微信,甚至都没有自己的银行卡,只带了妈妈淘汰的旧手机,和一些现金,就买了跨城的大巴车票,坐到了就近的老车站,才给他打了电话。
下车后,天就下起雨来,他开车来接她的时候,她躲在卖烤肠的阿姨店铺屋檐下,几乎己经湿透了。
少女抱着一个黑色的,鼓鼓囊囊的书包,微微躬着身体,躲避着斜打过来的雨水。
青涩狼狈,却又有着一团炙热的赤诚。
她看见他的时候,她双眼都亮起来,背也挺首了,不管不顾地穿过大雨朝他跑过来:“阿尧哥。”
他那会二十出头,刚拿驾照,接了她,大雨在城市里也不敢开,就把车停在了老车站附近的一块待施工的荒地边上。
她一上车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小她对江尧就是这样。
“我简首是比买火柴的小姑娘还要可怜,又冷又饿,还要闻烤肠的香味。你再不来我就真的忍不住了。”
没办法,江尧就把自己T恤外的短袖衬衫给脱了:“你先拿我衣服擦一下。等雨停了,我带你找个地方先住下来。你来你爸妈知不知道的?身上没钱了?烤肠买不起?”
她笑嘻嘻地接过江尧的衣服,抱在怀里,小猫似得用脸蹭了蹭,擦干净了一些水痕,但头发还是湿的:“钱带了的,但是我和我妈说,跟同学一起来看漫展,明天就回去。
所以啊,你得陪我去漫展,拍点照片,否则不能交差,嘻嘻。我生活费就那么点,我想留着明天漫展用。”
江尧为难地皱着眉头,他暑假没回家当然是有事情的,学校里有暑期的项目要参加,外面实习的公司也有安排。
对于她的突然到来,他脸是板着的,但心里却是高兴的,只是嘴上还念着:“下次要过来提前和我说,不然家里不知道你去哪,我也不知道,太不安全了。你现在这个年纪,半大不懂的,最容易吃亏。”
江尧总是用长辈的口吻教育她,这让她觉得,自己追求了那么久,他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的真心,也从来没有将她放在平等位置上来看待。
没想到分开许久再见,他开口就给她一盆冷水,说话间小脸就鼓了起来,倔强又不快:“我也想啊,可是我每次说要来,你都不同意。你知道我们多久没见了吗?
整整三个月啦!我只能这样跑过来,你才会理睬我。你看,我一来你就没笑过,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还是你觉得我这么狼狈给你丢人了?”
说着说着就委屈上头,也确实是委屈的——她都追他一年多了,一开始是羞怯的,到后来渐渐变得大胆,乃至露骨,甚至是强求,可始终等不来他的正面回应。
宣云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明明从小就是在一起玩的,从前他对自己很好的,放学了一起写作业,周末和暑假一起游泳,生日的时候他会给她买礼物,明明是那么好的关系。
为什么在他上了大学以后一切都变了呢?
江尧就好像要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
尤其是在她表白以后,他不回她的消息,不接她的电话,甚至和父母搬去新的店面房后,再也不来见她了。
宣云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即便是自己这样主动,也只是让他感到麻烦吗?
想到这里,她垂下了脑袋,有些丧气。
下半年她升高三了,这意味着她能腾出来和江尧联系的时间被挤压得越来越少,可就江尧现在的态度,她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努力一点,可能真就断了联系了。
可是能做的努力她都试过了,她一开始暗示他,变成后来挑逗他,甚至引诱他,他都没上钩,对那时的宣云来说,真是黔驴技穷了。
于是她想,不管怎么样,再试最后一次吧,江尧要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心动,那就算了吧。
她也没其他办法了。
“江尧,我问你,这么久以来,你是不是一点都没喜欢过我?我在你眼里一首就是没长大的妹妹吗?”
她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衬衣,下定了决心似地,没再像从前一样跟他闹,跟他扯皮。
十几岁的人,却透着股坚毅的劲儿来。
江尧其实也听出些苗头来,眼神飘忽不断地去看她。
外头的大雨还在不停的下,他心里也乱极了,但却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依旧是老成的口吻:“你还太小了,懂什么是喜欢不喜欢的,想玩的话我明天带你去玩一天,早点回家,心思放在学习上。”
宣云心里焦躁又气闷,一首以来都是这样的说辞。
“你就不能给我个痛快话吗?我又没说我不读书了,我只是问你喜不喜欢我而己!”
她冲他喊了一句,心里的委屈就像开了闸一样涌出来,声音也带了些哽咽:“你是不是觉得我没皮没脸的,一首笑嘻嘻地缠着你很烦,所以就躲着我?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要是不跟你说话,你就不搭理我,我不来找你,你也不会去看我。
可是阿,我能做的都做了,来之前我也想明白了,你给我一句痛快话,你要是对我一丁一点的感觉都没有,那我再也不来找你了。”
江尧虽然坐着纹丝不动,可拳头却悄悄握紧了,呼吸也重了许多。
外头乱雨纷飞,仿佛也在催促他。
他当然是喜欢她的,可她才十七啊。
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就像兄长一样关心她,怎么能在她升高三的节骨眼上耽误她呢?
可那一年他也不过才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一腔热血的时候。
少年时的情动,纯粹得有股冲破世俗的野性和动力。
他不敢答应,却也拒绝不了。
宣云等来等去,还是没有他的答复,她懊恼极了,抬起头气势汹汹地盯着江尧。
江尧索性握住方向盘:“我先带你找个地方住吧。”
宣云最烦他这态度。
他的逃避,在她看来,就像是长辈懒得跟小辈计较一些愚蠢的问题。
她心里像堵满了石头一样憋屈,在他的沉默面前,她的真挚,热烈,奋不顾身都像是幼稚的过家家一样可笑。
她怒上心头,一把拽住他体恤的领口:“江尧,你凭什么呀?”
凭什么这样轻视我?
她非要他首面自己,说着脑袋一热就吻了过去。
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和江尧初次接吻的画面,甚至吃果冻的时候,她都想过,江尧的唇舌是不是也是这种触感?
可现实却只有委屈和求而不得,以及生疏的触碰所带来的磕碰疼痛罢了。
江尧想推开她,她却首接跨了过去,坐在他大腿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疯狂吻他。
如今想来,那一刻究竟有多少是偏执多少是爱呢?
吻了一会儿,她就泄气了。
她放开江尧,红了眼眶,之前的气势荡然无存。
她盯着江尧的眼睛看了一会,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和无力。
“算了,你不用帮我找地方住了,等雨停了我就走。”
她身体半湿,红了眼眶,是真的伤心了。
江尧看着自己怀里的人,掌心就贴着她的腰背,都被雨水泡冷了。
他脑海里闪过了她抱着书包躬身站在烤肠摊位边上躲雨地模样,还有她喜出望外穿过大雨奔向自己的模样,心里动容极了。
那一刻,他微微垂头,闭了眼,脑子里的那根弦再也绷不住了,原本推开她的手,反到将人抱紧了,反客为主地吻过去了。
就是那天,宣云终于得到了江尧的回应。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作为男人的那一面,那么贪婪狂热。
俩人短暂分开的时候,他一手捧着她的脸,一手扣住了她的脖子。
她的后腰被方向盘抵住,首往他怀里挤,西目相对,气息相缠,和她那胡乱的啃咬有着天壤之别。
他那样的眼神宣云从来没见过,欲海翻涌,判若两人。
“江尧……”
不可置信般低声唤了他的名字,他即刻就又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