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这些都是没边的事情。”江尧妈妈皱着眉头,也没正面回应,“宣云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人家说就算了,我们听听就好了,可不能跟着传啊。”
英阿姨接上话:“我知道呀,所以我才来问呀,宣云好几年都没看到了,都说在外面有点名堂在,但是这个事情谁也没见过,还有说的更难听的,我当然不会跟着传,只不过现在只有她合适,我也是为难啊。”
“还有说什么的?”江尧忽然生硬打断,脸色也黑下来,英阿姨怀疑自己看错了,怎么感觉他好像生气了?
“阿尧你这几年不在家,可能没听说,其实就是说宣云家里这两年困难,她高中开始就在外面……用点特殊手段赚点钱,后来还把肚子搞大了,这才没考好。
这个事儿说了很久了,一开始我也不信,后来听说是从宣云学校里传出来的,是班主任说的。加上确实她大学之后啊,就跟躲着什么不敢见人一样,也就传开了。”
江尧脸色铁青,忍得脖子上青筋都爆起,大声喊了一句:“胡说八道!”
英阿姨被他吓了一跳,江敏比英阿姨还紧张,抢在江尧之前对英阿姨说:“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我们和宣云从小一起长大,她什么样的人,我们最清楚了。绝对不可能的。”
英阿姨江敏异常笃定,也改了口风:“是啊,宣云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啊,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再说她爸妈,她三叔一倒,其他兄弟姐妹躲得比谁都快,别的不说,就她爸厚道,肯拉自己兄弟。你要说他们能让宣云去做那种事,我是不信的。”
“是啊,什么包养流产,现在的人真是吃了饭没事干,什么瞎话都能编出来。”江敏肉眼可见地慌乱了一瞬,“都是没有的事情,宣云住院,那是因为被车撞了,骨折,什么孩子不孩子的,没有的。”
江尧的眼神立即敏锐地盯住了江敏,连江妈妈都不可思议地朝江敏看过去:“你怎么知道的啊?”
江敏随口找了个理由:“哎呀,那不是我刚好结婚嘛,她说她来不了了,给我发过消息,干妈还来送红包,也说起过。是你们都忘了。”
英阿姨豁然开朗:“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外面怎么传,她是住院了呢,搞了半天不是流产,是让车撞了啊。”
“对呀,手脚骨折了,坐轮椅去考的,这才发挥失常了。外面都瞎说的。”
英阿姨长舒了一口气:“哎呦,你要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下次要是有再说没边的话,我一定要骂他了,真是传得太歪了,看人家家里困难,连小姑娘都要编排,人家才几岁,不要嫁人了啊?”
江妈妈也说江敏:“阿敏,你知道怎么不早说啊。”
江敏摸摸后脖子,有些心虚:“我也不常在家呀,而且都好几年没见过宣云了,早就忘了,这不是英阿姨刚好说起来,我才想到的嘛。”
“多亏阿敏说一嘴了,不然还真冤枉人家了。行了,那我也不多留了,过几天我就去问你问,宣云有没有空。”
江妈妈站起来,追出去:“等等,我送送你。”
江妈妈一走,江敏也起身去:“我去楼上看看阿柏醒了没有。”
江尧立即起身追上二楼,在江敏打开房门前,一把拉住他,眼神像鹰一般敏锐:“你什么时候有宣云微信的?”
“什么啊?”
“你说宣云发消息跟你说的?什么时候的事?”
“都多少年前了,我怎么还记得”
“江敏!你给我说句实话,宣云到底怎么了!”
江敏一把甩开他的手,退后两步,别过头去:“我都好几年没见过她了,我怎么会知道!”
说着她反倒抬起视线,质问般盯着江尧:“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宣云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江尧双眼一眯,盯着她,心里己经确定江敏隐瞒了什么,他上前一步,再次抓住江敏的胳膊,拽进自己房间里,还把房门关了:“江敏,阿柏在睡觉,我不想跟你吵,你知道什么,最好现在就告诉我。”
江敏朝着门外看一眼,想起阿柏,又想起妈妈在楼下马上会回来,她心里紧张起来,看江尧的架势,如果跟他硬碰硬,反倒会闹大了。
江敏这才松了口,眼睛看着地板,没什么底气地将事情原委告诉江尧:“我结婚的时候买手机坏了,借了你的手机,正好就看到宣云发来的消息,她说她去找你的路上被车撞了,也……也流产了……”
江敏偷偷瞄了一眼江尧的脸色,三十岁的人了,竟然慌乱受挫地睁大了眼睛,身形都没稳住,退了半步。
“那个时候,我快结婚了,他们家欠我们的钱也要不回来,你也要去读研究生,我怕这个事情闹开来,对你对家里都不好,所以我就拒绝她了。
反正孩子正好没有了,谁也没证据说是你的,不影响她的前途,你也不用负责,对你们都好……”
“我那几天的手机,都借你了……你还做了什么?“江尧狠狠咬着牙,眼里不知是泪还是电脑桌面的反光,江敏看着他拳头攥紧,全身紧绷到发抖的模样,也有点怕了。
她向后退了几步,退到电脑桌边,扶住了桌角,小声说:“我……我怕她再发消息来,就……就找人举报了她的微信……”
“哗啦!!”一阵闷响,江尧将电脑桌上所有的东西都一扫而下:“你他妈的是人吗!江敏!你凭什么这么做!”
伴随着江尧的暴怒,江敏吓得窜到门背后,可还是对着江尧解释:“我也是为你好啊,就算我告诉你又能怎么样?你去认下来,然后呢?人家告你诱拐,让你赔钱,你前途要不要了?你能有今天吗?”
“那是我活该!是我欠宣云的!”
“你喊什么喊,你现在怪我,可是你能有今天,都是因为我帮了你,是我帮你做了恶人!你凭什么怪我!”
江尧怒不可遏,举起水杯,一把甩在电脑屏幕上,屏幕被砸穿的瞬间,渗了水滋滋冒火心。
江敏是真的吓到了,又放软了姿态:“阿尧,你冷静点,先别激动,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再提起来也没意义了。
再说了,外面那么说宣云,也不是我们传的呀,我们可以慢慢帮她澄清,一切是可以弥补的。”
“弥补什么!”江尧踩着碎成渣的电脑来到她面前,他抓着江敏的肩膀,狠狠抵在门背后,“整整七年!七年!!
你告诉我怎么弥补!!她那么恨我,你告诉我,怎么弥补!!你凭什么说得这么轻飘飘的,她在你眼里就这么没有价值吗!”
江敏真怕他动手,慌乱挣开,江尧却不肯放,好在这时候,江妈妈送了英阿姨出去,正好碰上霍文州来了。
霍文州听见楼上姐弟俩争吵的声音,第一时间赶了上来,推开门,就看见一片狼藉。
房间里没开灯,江敏明显吓坏了,见到霍文州连忙逃进自己房间。
霍文州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江尧,他站在昏暗的废墟之中,用手掌捂住眼睛,背过身去,头垂得一点精气神都没了。
这是……哭了?
霍文州疑惑极了,连同江妈妈都不可思议,姐弟俩从小到大从来没这么凶地吵过架,江尧居然还动了手?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怎么就吵起来了?阿尧,你跟你姐吵什么呀?”
江尧只是站在那里,背对着门,一动不动,没有回答。
霍文州看得出他现在不愿意多,于是也就将丈母娘劝走了。
关于这天为什么争吵,姐弟俩谁都没说。
江敏晚饭都没吃,就带着阿柏跟霍文州回文城。
江尧则多留了两天,他主动去找了英阿姨,说自己现在挺闲的,婚礼当天他可以出力去接亲。
又问起宣云,英阿姨说,她己经通知了宣云妈妈喝喜酒,但是宣云现在在文城当补习班老师,不确定时间,所以还没定下来。
江尧三言两语,就说服英阿姨,让她问问宣云妈妈,是哪个补习班,他正好这几天也在文城,可以帮她查查排期。
至此,他拿到了宣云的工作地址。
这才有了阿柏去上暑期班的事情。
———
在距离暑假班开始前的一个月,他就偷偷去看过她了。
在盛夏的光影里,她上一分钟还在和孩子们告别,下一秒就变得冷冰冰的,眼里空空如也,好像这世间没有任何她在乎的东西了。
他在车里偷偷的看她,几次想要喊住她,可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还记得她那句 “你滚。”
如今想来,自己所领略的恨意,恐怕远不止十分之一。
所以他盘算了很久,在心里排练了很久,这一次,不管用什么方式,不管她如何拒绝他,甚至羞辱谩骂,他都不会再让她走了。
骤然而起的雷鸣,照亮漆黑的房间,留下一瞬的清晰——他看见她趴在枕头上,嘴里咬着枕头的花边一角,眉头紧锁,极力忍耐的模样。
江尧心疼地伸出手,摸着她的头发,俯身到她耳边用哑声哄着:“抱歉,是我不好,我总是弄伤你。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阿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别人要骂就骂我,再大的风雨,我都会替你遮挡……”
“阿云,别咬枕头,再给我一次机会……”
外面雷声隆隆,在宣云的沉默中,翻涌起惊涛骇浪。
凌晨三点,骤雨终歇。
他还抱着她不肯放手。
宣云卷过所有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茧,而江尧撑着手,在她身后,替她梳理着被汗液粘在脖子里的碎发。
她缩了一下,躲开他的手:“你想要的,都得到了,可以走了吗?”
江尧皱起眉头,手也僵住,锁骨上还挂着汗珠,她怎么就这么心急?
他不管,又在她身后躺下,连带着“茧”一起抱在自己怀里。
“外面在下雨。”居然是在找理由。
“你有车。”
“我腿软,开不了。”
“找代驾。”
他胳膊紧了紧:“你难道不困吗?起码让我待到天亮,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