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龙虎山的最后一晚
龙虎山的夏夜粘稠得像化不开的糖浆,蝉鸣声里混着三清殿檐角铁马叮当。张清玄跷着二郎腿躺在藏经阁屋顶,道袍领口松垮垮敞着,露出一截被晒成蜜色的锁骨。他对着月亮举起酒葫芦,琥珀色的液体在葫芦口晃了晃——半滴都没剩下。
“又偷喝我的酒!”后山竹林传来炸雷般的怒吼,惊飞一群夜鸦。张清玄翻身坐起,顺手把空葫芦塞进檐角嘲风兽的嘴里,冲着山下灯火明灭的村镇嘀咕:“刘寡妇家的芝麻糖该出锅了。”
他像只夜猫子似的溜下飞檐,道袍下摆掠过守夜弟子的头顶。值夜的胖道士正抱着桃木剑打盹,忽觉怀里一沉,睁眼就见个油纸包,里头裹着半只烤得焦香的仙鹤腿,油渍在月光下泛着可疑的银光。
厢房的门栓上缠着红绳,那是他自创的“防盗阵”——但凡有人碰触,床头铜铃就会唱起《最炫民族风》。张清玄从袖中抖出根银针,轻轻挑开绳结,月光顺着门缝淌进来,照见炕上鼓鼓囊囊的青布包袱。
“《苗疆蛊术全解》...《鲁班书下册》...嚯,这玩意可不能丢。”他蹲在地上清点家当,突然从《春宫图》封皮里抖出张泛黄协议。那是五年前哄着醉酒的师父和师兄按的手印,条款第七条明晃晃写着:“若张清玄超度十只厉鬼,即可下山自立门户。”
窗外竹影忽然一颤。
“孽徒!”老天师拄着紫檀木杖破门而入,白胡子气得翘成八字眉,“上个月烧了祖师爷的《五雷正法》,前日又拿捆仙绳当晾衣绳,今日竟敢...”话到一半突然顿住,老道士抽动着鼻子凑近炕沿,“你偷炖了后山的灵芝鸡?”
张清玄手腕一翻,变戏法似的从包袱底摸出个油纸包:“给您留了条腿。”见师父喉结滚动,他趁机抖开协议,“您看,当年白纸黑字...哎别撕!这有复印版!”
子时的梆子声未落,前院突然炸开尖叫。大师兄提着裤腰带冲出卧房,只见八只惨白的纸人抬着炼丹炉健步如飞,炉盖上还贴着歪歪扭扭的符咒:“内有恶犬”。他掐诀念出五雷咒,纸人轰然炸成碎片,炉中却蹦出只绑着红绸的公鸡,鸡爪上拴着字条:“借炉三日,炖汤必还”。
后山断崖边,张清玄数着金库钥匙的齿痕,忽然嗅到熟悉的沉香味。包袱不知何时多了沓银票,最上面那张印着“天地银行”,背面却用朱砂写着:“山下物价贵,省着买酒”。他眼眶刚热,又摸到张夹在银票里的字条:“若敢赊账,腿打断”。
寅时的露水打湿了山门石阶。守门道童揉着眼,捡起地上半块芝麻糖,糖纸背面新添了行狂草:“转告刘寡妇,她家面馆的镇店貔貅该换个朝向——咨询费五百,记师父账上”。晨风卷着糖纸飞过飞檐,檐角嘲风兽的铜铃突然响起来,唱的还是《小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