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铲的尖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老黑蹲在盗洞口，烟屁股在指缝间明明灭灭。张清玄倚着歪脖子槐树，把玩着手里的符纸，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五五分账，少一个子儿都甭想让老子蹚这浑水。"老黑的烟圈在夜空中扭曲成骷髅形状。
张清玄指尖一转，符纸燃起幽蓝火焰，又在即将烧到指尖时骤然熄灭。"你三我七。"他笑眯眯地弹了弹烟灰，"毕竟进去之后，你负责搬砖，我负责搬命。"
老黑的瞳孔在黑暗中缩成针尖。这小子刚才用的根本不是普通符纸，那火焰的颜色——分明是镇过百人坑的戾火。他啐了口浓痰，刚要还价，张清玄突然晃出张泛黄的纸片："知道这是什么吗？"
老黑凑近一看，脸色骤变。泛黄的宣纸上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文，边缘还沾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青铜残片。"镇尸符？"他声音发颤。
"错。"张清玄突然把纸塞进老黑衣领，"这是美团优惠券，能报销今晚宵夜。"
墓道里的阴风像裹着碎玻璃的绸缎，割得人脸生疼。老黑的矿灯扫过黄肠题凑的木墙，暗红的血渍在千年柏木上蜿蜒成诡异的图腾。小六缩在师父身后，鞋底碾碎了一只荧光蜈蚣，绿色汁液在青砖上洇出骷髅图案。
"师父，我咋觉得这木头在喘气......"小六话音未落，木墙突然发出虫蛀般的呻吟。无数细小的裂缝中渗出黑血，一只腐烂的手猛地穿透木板，指甲缝里嵌着半片汉代玉璧。
"卧槽！"小六的惨叫在墓道里回荡。腐烂的手指掐住他的脖颈，皮肤接触的瞬间，寒意顺着血管首窜心脏。张清玄叹了口气，指尖弹出张符纸，在空气中划出北斗七星的轨迹。符纸贴在活尸额头上的刹那，腐肉发出油煎般的声响，活尸的手臂僵在半空。
"阴木养尸，以血为引。"张清玄敲了敲木墙，指节传来空洞的回响，"这些柏木在人血里泡了两千年，早成精了。"他突然转头，对老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而且，它们会算术。"
主墓室的石门在三人面前缓缓开启，霉味裹着铜锈味扑面而来。十二具金缕玉衣的活尸分列两侧，枯瘦的手指拨弄着算盘，算珠碰撞声在空旷的墓室里织成诡异的乐章。小六的裤脚突然湿了——他尿裤子了。
"它们在算账？"小六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张清玄摸着下巴，手电筒光束扫过活尸腰间的青铜印信："看来这位诸侯王生前是个管钱粮的。"
老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工兵铲悄悄握紧："管他是财务还是皇帝，摸完明器就——"
他的话被算盘落地的脆响打断。十二具活尸齐刷刷抬头，金缕玉衣下露出腐烂的半张脸，蛆虫在空洞的眼眶里蠕动。老黑的后颈瞬间被冷汗浸透——这些活尸的动作，整齐得像是被同一个提线木偶师操控。
青铜剑出鞘的声响像夜枭的哀鸣。老黑挥起工兵铲格开劈来的剑刃，火星西溅中，他看见活尸手腕上缠着的青铜锁链，锁链尽头系着枚刻着双蛇图腾的铜铃。
"小心！它们是窃天的..."张清玄的警告被小六的惨叫淹没。两个活尸架住小六，腐烂的手指掰开他的嘴，算盘珠正一颗一颗塞进他喉咙。
张清玄反手甩出一沓冥币，钞票在半空划出诡异的弧线。活尸们突然住手，腐烂的鼻翼翕动，仿佛在嗅钱的味道。接着，它们扔下武器，争先恐后扑向满地冥钞，金缕玉衣的碎片簌簌掉落，露出里面蠕动的尸蹩。
老黑看得目瞪口呆："这也行？"
"打工鬼的怨气，得用钱化解。"张清玄从怀里掏出酒壶灌了口，"就像你们盗墓贼，不给够钱谁肯干卖命的活？"
棺椁的楠木盖板在三人合力下发出刺耳的尖叫。黑气从缝隙中喷涌而出，带着腐臭的腥味。老黑的矿灯照进棺材，瞳孔骤然收缩——里面躺着的不是诸侯王，而是具浑身缠着青铜锁链的尸体。锁链上刻满符咒，胸口插着的短剑剑柄上，双蛇图腾正对着他们吐信。
"糟了，中计了！"张清玄话音未落，整个墓室开始震颤。黄肠题凑的木墙扭曲变形，无数青铜蛇从木头里钻出，鳞片摩擦声如同万箭齐发。
墓道里回荡着三人的脚步声和青铜蛇的嘶鸣。小六边跑边哭，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师父！你不是说这墓里只有活尸吗？！"
老黑骂骂咧咧地踹飞扑来的青铜蛇："我他妈哪知道还有蛇精病！"他突然瞥见张清玄在前面悠哉游哉地小跑，气得破口大骂："姓张的！你倒是帮忙啊！"
张清玄突然转身，抛来张符纸："接着！"老黑下意识接住，符纸突然燃烧，在他掌心化作道金色屏障，将追来的蛇群挡在身后。
"合作愉快，下次西六分！"张清玄笑着甩出遁地符，身影在金光中消失。老黑和小六愣在原地，看着蛇群在屏障外疯狂撞击，鳞片刮擦声让人牙酸。
半小时后，张清玄蹲在盗洞口，烤串的香气混着血腥气在夜风里飘散。老黑和小六灰头土脸地爬出来，小六的裤脚还滴着蛇涎。
"你大爷的张清玄！"老黑挥起工兵铲就要砍，却被张清玄递来的羊肉串堵住嘴。
"至少我们确认了一件事。"张清玄指了指盗洞，"窃天组织要找的不是明器，是那具被天师令镇压的尸体。"
老黑啃着肉串含糊道："那尸体到底是谁？"
张清玄仰头灌了口酒，喉结滚动："蚩尤的左护法，三百年前被我师爷用天师令钉在这黄肠题凑下。现在锁链松动，双蛇现世......"他抹了把嘴角的酒渍，"看来，窃天要重启恶天道了。"
夜色中，远处传来青铜铃铛的轻响，惊起一群夜鸦。张清玄的瞳孔里，倒映着漫天飞舞的纸钱——那些纸钱，不知何时都变成了刻着双蛇图腾的青铜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