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镇少年
暴雨砸得陆青阳睁不开眼,他攥着岩缝里新结的冰凌往上攀,粗麻布衣早被山风撕成条缕。药篓里那株刚挖的紫须参沾了泥水,根须蜷缩成团,像极了老酒鬼咳血时佝偻的脊背。
"再采不到血灵芝..."他咬着后槽牙把草绳往腕上多缠两圈,崖顶那抹暗红在闪电映照下格外刺目。三天前镇上的赤脚大夫掰开老酒鬼眼皮看过,往地上啐了口浓痰:"肺脉枯得像晒了三年的老藤,除非拿千年血灵芝吊命。"
冰棱突然崩裂,陆青阳整个人倒栽下去。后腰撞上凸岩的瞬间,他本能地甩出药铲勾住枯藤。腐叶混着冰碴簌簌坠落,借着雷光,他瞧见三丈开外的岩洞里闪着几点幽蓝磷火——正是血灵芝成熟的征兆。
"铁背苍狼的粪味。"陆青阳往脸上抹了把泥浆,屏息摸向洞穴。三年前他跟老酒鬼猎过这种妖兽,知道它们最恨腐骨花的酸气。药篓底层藏着晒干的腐骨花瓣,此刻正渗出刺鼻汁液。
洞内腥臊气熏得人作呕,五朵血灵芝在狼窝深处泛着妖异红光。陆青阳指尖刚触到菌盖,身后突然响起幼狼呜咽。母狼绿莹莹的眸子从暗处浮现,獠牙上还挂着半截修士的玉带。
"对不住了!"少年猛地掀翻药篓,腐骨花汁泼了满墙。母狼被呛得连打喷嚏,他趁机扯下血灵芝就往洞口冲。暴雨浇在滚烫的伤口上滋滋作响,怀里的菌伞却渐渐渗出暖意,恍惚间竟像捧着老酒鬼将熄的心跳。
山道拐角突然闪出个黑影,陆青阳急刹时差点摔进沟里。黑心虎拄着九环刀堵在路中央,刀疤从眉骨首劈到嘴角:"小崽子倒是孝心,血灵芝留给爷泡酒正合适。"
"虎爷说笑呢。"陆青阳倒退两步,靴跟悄悄碾碎几颗风干的蛇莓果,"这玩意儿沾了铁背苍狼的涎水,您瞧菌褶都发黑了。"他故意展开血灵芝,暗红汁液顺着指缝滴落,在积水里晕开缕缕黑丝。
黑心虎果然迟疑了半息。陆青阳扬手将毒藤粉混着雨水甩出去,转身扎进荆棘丛。身后传来暴怒的咒骂,九环刀劈断的老松轰然砸落,堪堪截断追兵的路。
破庙残瓦漏下的雨柱里,老酒鬼脸上泛着死人才有的青灰。陆青阳哆嗦着嚼碎血灵芝往他嘴里渡,却听见喉管里咕噜噜的破风箱声。供桌突然被咳出的血沫染红,老家伙竟挣扎着摸向裤裆——从裆部暗袋抖出半块锈迹斑斑的青铜罗盘。
"太一阁...咳咳...偷的..."老酒鬼浑浊的瞳孔开始扩散,指甲深深抠进陆青阳腕子,"青木...灵珠在..."话没说完就咽了气,罗盘指针却突然疯转,首指徒弟腰间渗血的布袋。
陆青阳这才觉出掌心刺痛。先前逃命时抓了把腐骨花,此刻掌纹间嵌着的花刺正发出萤火虫似的微光。破庙梁柱突然吱呀作响,供桌上的三清像缓缓转向,露出背后墙皮剥落的偈语:青尘问道处,灵珠照长生。
布袋里的血灵芝碎末簌簌掉落,取而代之的是颗布满绿锈的铜珠。陆青阳凑近观察时,伤口渗出的血珠恰好滴在锈迹上。铜锈如活物般蠕动褪去,露出内里翡翠般的莹润质地,珠内隐约可见亩许药田,株株灵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芽开花。
庙外传来杂沓脚步声,陆青阳慌忙将铜珠塞进裤裆。三个戴斗笠的修士踹门而入,为首者手中罗盘与老酒鬼遗物一模一样:"交出青木..."话到一半突然噤声,三人齐刷刷盯着供桌上未干的血迹——那摊血正顺着偈语笔划游走,渐渐拼成太一阁的徽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