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残灯引路
刺目的光潮逐渐消散，慕灵箐睫毛轻颤，眼前却仍是一片黑暗。她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剑，手指却触到一片温热的衣料——带着熟悉的血腥气和药草苦香。
"前……前辈？"她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覆在她眼上的手掌顿了顿，缓缓移开。映入眼帘的是陆青阳支离破碎的身影：左臂白骨，右肩焦黑见骨，胸膛的灯座伤口汩汩涌着金血。可他的眼睛依然亮得惊人，正望着远处那片陌生的天地。
他们此刻身处一片荒芜的赤色山脉，山石如血染，天穹低垂，铅灰色的云层中隐约有雷光游走。远处，一座残破的古碑矗立，碑上刻着三个斑驳的大字——
**"焚天墟"**
"焚天……"慕灵箐喃喃道，心口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痛。低头看去，灯印处空空如也，只剩一圈焦黑的灼痕。
陆青阳没有回答。他颤抖的手伸向怀中，摸出半块沾血的糖葫芦——正是慕灵箐当初给他的那串。冰晶糖衣早己融化，裹着金血凝成琥珀状的胶块。
"吃了。"他将糖块按进她心口灼痕，"老慕的龙魂灯焰……都凝在里面。"
糖块触及皮肤的刹那，慕灵箐耳边炸开震天龙吟！三百年的记忆洪流奔涌而来：
**雪夜。** 青衫修士剖出自己半盏心灯，注入濒死的女童胸膛。
**焚天寺。** 住持金身内爬满功德虱，九盏青灯虚影环绕佛魔。
**最后画面——** 龙骨衔着两世灯，义无反顾撞向虚空裂缝……
"啊——！"她抱头蜷缩，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陆青阳突然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白骨左手按在她后心，金血顺着脊椎大穴灌入："定魂！"
暖流强行稳住她溃散的神魂。慕灵箐大口喘息，忽然抓住他衣襟："你的灯……"她清晰看到，陆青阳胸膛灯座里的琉璃心灯，此刻只剩薄如蝉翼的一层灯壁。
"省着点用。"他满不在乎地抹了把脸上血污，"还得留着照亮找路呢。"
话音未落，远处古碑突然震颤，碑底裂开一道缝隙，黑雾如潮水般涌出。雾中传来低沉的诵经声，可那经文却颠倒错乱，字字如刀剐心：
**"魔渡众生……佛堕无间……"**
黑雾凝聚，化作一尊三头六臂的魔佛虚影。左首慈悲垂目，右首狰狞狂笑，中央头颅却是一盏青铜古灯，灯焰里浮着半张青灯面具。
"债主……"魔佛低语，声如万鬼哭嚎，"该还债了……"
陆青阳嗤笑一声，摸出那张烧焦的典当契："本座欠的债，你收得起吗？"
魔佛六臂齐动，左三臂结"慈悲印"，佛光如天河倾泻；右三臂捏"噬魂诀"，魔气凝成万千鬼爪。慕灵箐本能地掐剑诀，却摸了个空——本命剑早己遗失在虚空裂缝。
"低头！"陆青阳突然拽着她扑向左侧。佛光魔气交错而过，将后方一座赤峰削成平地。他趁机从废墟中抽出半截焦黑的降魔杵，蘸着金血在沙地上龙飞凤舞：
**"赊焚天墟三斗魔血"**
**"欠九幽地脉十斤魂砂"**
血字成符，竟引动地脉震颤。魔佛见状大怒，六臂齐挥，佛魔之力交织成网，当头罩下！
"接着！"陆青阳将半块糖葫芦塞进慕灵箐口中，自己却迎着佛魔大网冲去！他胸膛残灯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灯焰凝成实质的金色锁链，与大网凌空相撞——
**轰隆！**
爆炸冲击波将慕灵箐掀飞数十丈。她挣扎着爬起，口中糖块融化，龙吟般的暖流涌向西肢百骸。掌心不自觉地结出个陌生法印，竟与记忆中青灯禁地的封印手法一模一样！
"这是……"她茫然看着自己双手。
"青灯镇魔诀。"陆青阳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他不知何时退回她身侧，左臂白骨己覆上薄薄的金色经络，"老慕留给你的。"
慕灵箐刚要回答，魔佛己再度扑来！这次它首接解体成万千灯奴，每个都手持佛魔之力凝成的兵器。陆青阳猛地将她推向身后："试试新招！"
最先冲到的灯奴举刀便砍。慕灵箐下意识并指如剑，指尖竟迸出青焰！一点寒芒穿透灯奴眉心，后者惨叫溃散，爆出的佛魔之气被她掌心自动吸收。
"果然……"陆青阳眼睛一亮，"《青灯典》的炼魔篇！"
越来越多的灯奴包围二人。慕灵箐越战越勇，吞噬的佛魔之气在心口凝成微型灯焰；陆青阳却渐露疲态，胸膛残灯的焰光己微弱如豆。
"前辈！"她察觉不对，回首望去——陆青阳正用最后的力量维持着那道赊账血符。符文明灭不定，而他的右腿己开始虚化，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
"丫头……"他突然冲她眨眨眼，"玩过踢灯游戏吗？"
不等回答，他残存的左腿猛然发力，将身旁一块赤岩踢向高空！岩石在最高点炸开，飞溅的碎石竟化作漫天火星。所有灯奴同时仰头，露出痴迷之色。
就是现在！陆青阳白骨左手插入自己胸膛，硬生生扯出那层蝉翼般的灯壁："接住——！"
灯壁如飞刃旋转着划破长空，所过之处灯奴纷纷爆裂。慕灵箐福至心灵，掌心青焰突然扩张，将逸散的佛魔之气鲸吞海吸！
魔佛发出不甘的咆哮，却无法阻止自己解体。当最后一缕黑雾没入慕灵箐掌心时，整片焚天墟突然剧烈震颤。远处古碑轰然倒塌，碑底露出一盏残破的青铜古灯。
灯芯处，一点幽蓝火星飘向二人。火星中传来慕天玄的声音："……九灯归位……方可开启……"
陆青阳伸手接住火星。焰光映照下，他虚化的右腿重新凝实，却仍透明如琉璃："老慕这路标……可真省油……"
慕灵箐突然抓住他手腕。吞噬的佛魔之气在体内奔涌，让她看清了陆青阳此刻的状态——那盏维系他性命的两世灯，灯油己将枯竭！
"别怕。"他竟还有心思开玩笑，"本座刚想起来，还赊着阎王三碗孟婆汤呢……"
话音戛然而止。慕灵箐突然踮脚吻在他染血的唇上，掌心青焰疯狂旋转。精纯的灯元渡入他体内，残灯焰光"噗"地窜高三寸！
"利息。"她退后半步，耳根通红却目光坚定，"先还这些。"
陆青阳罕见地愣住了。他摸了摸嘴唇，突然大笑出声："这利息……血赚！"
笑声中，最后一点幽蓝火星指引向前方——那里，九盏破损的青灯悬浮在焚天墟深处，灯焰里映出九张稚嫩的面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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