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太一烬灭·贪嗔照道心
阴雷挟着腐骨煞气轰然坠落，太一阁七十二重檐角铃铎齐鸣，紫薇垣星图自琉璃瓦上浮起万千光点。陆昭玄指间青玉扳指迸出三寸血芒，堪堪抵住劈向眉心的幽蓝雷蛇，袖中《天机策》残页无风自动，显露出"贪狼吞月"的篆文。
"宋老鬼，你这九幽引雷阵倒是比三百年前精进不少。"他抬脚碾碎地上蠕动的阴傀虫，腰间酒葫芦突然喷出赤色流火，将三具扑来的铜甲尸烧成琉璃状晶体，"可惜炼尸时掺了太多玄阴砂，雷火相激必生裂魂毒雾——你且闻闻这甜腥味可熟悉？"
话音未落，西北坤位传来瓷器碎裂声。宋阁主精心培育的九窍婴尸突然七窍涌出黑血，元婴初期的威压如潮水消退。陆昭玄趁机掷出怀中的鎏金错银壶，那本是用来装醉仙酿的容器，此刻却将漫天毒雾鲸吞虹吸，壶身浮现出饕餮纹路。
白发老者目眦欲裂，本命法宝玄阴幡剧烈震颤。幡面绘着的百鬼夜行图竟开始互相啃噬，幡杆渗出暗红血珠："竖子安敢坏我道基！"他咬破舌尖喷出精血，元婴中期的威压如山岳倾轧，整座太一阁地基开始下陷。
陆昭玄突然露出市侩笑容，左手掐剑诀引动埋藏多时的三十六道剑符，右手却摸向怀中鼓胀的储物袋——那里装着半柱香前从藏宝阁顺走的千年寒髓。青萍剑阵与玄阴煞气碰撞的刹那，他竟还有闲情对远处观战的素衣女修眨眼："慕仙子可瞧仔细了，这老匹夫的《阴符七术》缺了最关键的火浣布..."
话音戛然而止。宋阁主的天灵盖突然钻出七条碧绿蜈蚣，每只虫首皆生着酷似人面的肉瘤。陆昭玄瞳孔骤缩，终于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情，怀中突然飞出一方青铜算盘。算珠碰撞声如金戈交鸣，竟在虚空勾画出河图洛书的虚影。
"原来你把自己炼成了人蛊！"他踩着奇异步法避开蜈蚣喷吐的七彩毒瘴，算盘上三枚血红算珠自动脱落，化作三昧真火缠绕青萍剑，"慕清歌！你要的《太素脉诀》在第三根盘龙柱的螭吻口中——还不取等菜呢？"
素衣女修闻言剑指轻划，鬓边白玉簪化作流光击碎柱首石雕。一卷泛着月华的古籍甫现世，整座太一阁突然剧烈摇晃。宋阁主发出非人嘶吼，七条碧磷蜈蚣首尾相连结成诡异阵法，地面渗出冒着气泡的紫黑毒浆。
陆昭玄啐出口中血沫，突然扯开前襟露出心口狰狞的封印符。符文中封存的饕餮纹身睁开竖瞳，竟开始吞噬周遭灵气。他双手结出大金刚轮印，背后浮现出模糊的龙虎虚影，金丹后期的修为在秘法催动下首逼元婴门槛。
"贪财好色怎么了？"他大笑着踏碎毒浆凝结的鬼面，青萍剑裹挟着三昧真火劈开毒瘴，"道爷我偏要以贪嗔痴证大道！"剑锋刺入宋阁主眉心时，算盘上最后一枚金色算珠突然炸裂，迸发的先天庚金之气将企图遁走的元婴钉死在虚空。
烟尘散尽时，慕清歌看着在废墟中翻找储物戒指的身影，素来清冷的语气难得带上恼意："陆道友既然早知螭吻口中的机关..."
"哎哟这枚乾坤戒成色不错！"陆昭玄打断她的话，用沾血的道袍擦拭着战利品，"仙子可知方才那招龙虎交泰的损耗？没二十斤灵晶补不回元气——你说什么？太素脉诀？那玩意不是在你手里吗？"
他突然凑近女修耳边，酒气混着血腥味惊飞了她肩头的传讯灵蝶："倒是慕仙子方才施展的璇玑步，第三转时腰肢轻摆的模样...啧啧，比天香楼的霓裳舞还妙上三分。"
霜华剑骤然出鞘三寸，却在触及他咽喉前被青铜算盘架住。陆昭玄嬉笑着后掠三丈，顺手将嵌在梁柱间的紫玉烟斗收入囊中。远处传来沉闷雷鸣，太一阁最后的防御大阵开始崩塌，暴雨倾盆而下却浇不灭地脉中涌出的毒火。
慕清歌收起古籍正要开口，忽见那人摸着下巴打量自己发间玉簪："此物应当能抵三千灵晶..."话音未落，东南方传来惊天巨响，残余的毒瘴中缓缓升起六盏青铜古灯，灯焰竟呈诡异的青黑色。
"九幽引魂灯？"两人异口同声，陆昭玄脸上首次露出凝重神色。他快速拨动算盘，脸色随着算珠滑动越来越难看："宋老鬼竟将命魂分寄六灯...不对！这灯阵需有元婴巅峰修为才能催动..."
六盏古灯突然组成六合阵势，灯芯爆发的幽冥鬼火中浮现出模糊身影。陆昭玄猛然扯断颈间红绳，九枚布满裂痕的龟甲悬浮成阵，每片龟甲都映照出不同卦象。暴雨在接近灯阵十丈范围时化作冰晶，地面凝结出诡异的曼珠沙华纹路。
"快走！"他抓住慕清歌手腕疾退，袖中飞出十八道替身符纸，"这是黄泉宗的..."话未说完，六道鬼火己洞穿所有符纸防御。陆昭玄反手将女修推出危险区域，心口饕餮纹身发出痛苦嘶吼，竟开始吞噬主人精血。
慕清歌捏碎腰间玉佩，太素灵光化作屏障延缓鬼火攻势。眼见陆昭玄道袍己被血浸透，她咬牙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繁复的禁纹："以吾慕氏血脉为引..."
"蠢女人！"陆昭玄突然暴起将她扑倒，原先站立处的地面钻出白骨巨爪，"黄泉追魂术也敢用精血抵抗？"他滚烫的呼吸喷在女修颈侧，手中算盘不知何时少了三根横梁，"抱元守一！待会看到什么都别出声！"
六盏古灯己呈合围之势，幽冥鬼火中凝聚的身影越发清晰。陆昭玄突然掏出个油腻腻的烧鸡腿，在慕清歌震惊的目光中狠狠咬下。浓郁肉香混合着某种秘药气息弥漫，灯阵运转竟出现片刻凝滞。
"没想到吧？"他满嘴油光地大笑，从裤脚抖落出细如发丝的银针，"道爷我在醉仙楼后厨顺来的五更迷魂散..."话音未落，六道鬼火突然调转方向，将隐匿在阴影中的某个存在逼出真身。
灰袍人惊怒交加的嘶吼印证了陆昭玄的猜测。慕清歌趁机祭出太素冰魄，极寒之气冻结灯焰的瞬间，陆昭玄心口饕餮纹身暴涨三丈，将六盏古灯连同灰袍人残魂尽数吞噬。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废墟中只剩残缺的星图还在闪烁。陆昭玄瘫坐在断柱旁，面色惨白如纸却还在清点战利品。当视线触及慕清歌染血的裙裾时，他歪头吐出口中草茎："方才扑倒仙子实属无奈...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云锦缎倒是上等货色，裁成帕子能卖..."
霜华剑架在颈间的寒意让他咽回后半句话。慕清歌注视这个瘫坐在地仍不忘摸走地上碎玉的男人，忽然注意到他藏在袖中的左手己布满蛛网状黑纹——那是强行催动饕餮噬灵的代价。
"送你了。"她将玉簪抛向空中，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陆昭玄接住坠落的白玉簪，发现簪体刻着微型聚灵阵，嘴角痞笑渐渐凝固。远处传来破空声，他慌忙收起所有宝贝，却把染血的道袍盖在某个尚未熄灭的灯盏残骸上。
当各大门派赶到时，只剩满地狼藉和歪斜插着的青铜算盘。盘面残留的血迹组成模糊卦象，在余烬中隐隐显露出"风地观"的谶纹。千里外的山道上，某个瘸腿身影正对着玉簪讨价还价："...至少值五百灵晶，不过那女人好像故意留了追踪印记？"
暴雨初晴的苍穹忽然掠过青鸾虚影，他骂咧咧地拐进山洞，洞内石壁上赫然浮现出与太一阁地脉相同的毒火纹路。混着酒气的呢喃消散在风中："黄泉宗...阴傀宗...这潭浑水怕是蹚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