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离“舒适圈”的毕业季

盛夏七月的A大礼堂，穹顶水晶灯正折射着毕业礼帽腾空的鎏金残影，林薇却己蹲在老校门口那棵百年香樟树下。她的指尖反复抠着行李箱拉链上磨损的青铜牌，金属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蔓延。帆布箱角蹭过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在靛蓝色布料上留下几道灰痕，恰在此时，母亲的微信语音穿透粘稠的蝉鸣蹦出来——十秒语音里裹着厨房油烟机的蜂鸣，还有瓷勺刮过砂锅内壁的细响：“薇薇啊，梅雨季闷得很，我给你装了两袋除湿袋，蓝色袋子是防霉的，记得放衣柜最下面……” 她没点开下一条语音，目光越过抱满香槟玫瑰的毕业生人潮，投向三公里外的A城天际线。玻璃幕墙的摩天楼正将午后三点的阳光揉成液态碎金，顺着楼体弧面往下滚落，恍惚间像极了财经新闻里跳动的K线图。手机在掌心震个不停，母亲的号码跳成一团灼人的小红点，她深吸一口气，把行李箱往树荫里又拖了半米，樟树皮的粗糙纹理在箱底留下暗绿的擦痕。 “喂，妈。”话音刚落，一只花脚蚊子叮上她脚踝，林薇抬脚去碾，却听听筒里爆发出更急的声浪：“你这孩子，语音怎么不回？我跟你爸今早去了趟归元寺，给你求了串凤眼菩提，戴左手招财……” “妈，”林薇打断她，眼睛盯着马路对面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他们领带夹在阳光下晃出银蛇般的弧线，“我不回B城了。” 电话那头突然静得能听见母亲手里的锅铲“当啷”一声磕在灶台上。三秒后，父亲沉厚的嗓音混着自来水龙头的哗哗声漫过来：“丫头，你王叔昨天还说，银行大楼就挨着江堤，你下班能去走走路……” “爸，”林薇踢开脚边一颗滚圆的香樟果，果子骨碌碌滚进树穴，惊起两只背着卵囊的蚂蚁，“启点资本给我发offer了，做早期项目投资。” “投资？”父亲的声音陡然沉下去，像老家江堤下蛰伏的暗流，“那不就是天天跟钱打交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挤在A城那堆‘钱眼子’里图什么？B城的江风多凉快，非要去吸汽车尾气？” 林薇忽然笑了，抬头看一群鸽子扑棱着翅膀掠过钟楼尖顶。鸽群下方，启点大厦外墙上“启点资本”西个霓虹字正在日光下若隐若现，笔画间仿佛流动着液态的黄金。“爸，您忘了大二我选修金融跟您说想当‘点金圣手’吗？”她用鞋跟碾了碾发烫的柏油路面，鞋底橡胶与地面摩擦出焦糊味，“我想试试，在A城的‘钱堆’里刨出条能走通的道。” 母亲在那头重重叹了口气，声音软得像团受潮的棉花：“你这孩子，从小犟得像头牛……行李都收好了？要不要妈明天坐高铁过去帮你拾掇拾掇？你那宿舍肯定又潮又乱……” “不用不用！”林薇慌忙摆手，瞥见地铁口的绿色指示牌亮得晃眼，像块浸在冰水里的翡翠，“我这就去赶地铁，到了租的房子给你们拍视频。对了，我把大学攒的那箱书寄回去了，里面有本《证券分析》别当废品卖了！” 挂了电话的刹那，最后一缕阳光正从钟楼罗马柱上滑下来，在地面投出狭长的影子，像把丈量命运的标尺。林薇拖着行李箱往地铁站走，帆布鞋底蹭过满地碎香樟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极了财经课上点钞机转动的频率。刚走到安检口，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喊——是同系的班长赵磊，抱着一摞毕业合影追得气喘吁吁，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活像条被风吹乱的绸带。 “林薇！真不回B城端铁饭碗啊？” 她回头咧嘴一笑，露出后槽牙，夕阳正从她发缝间漏下去，给笑容镀上一层熔金：“不回了！姐要在A城搞钱啦！” 地铁呼啸着冲进站台，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林薇把行李箱塞进头顶行李架时，瞥见对面车窗上自己的倒影——T恤领口洗得发松，却衬得眼睛亮得惊人，像藏着两簇跃动的火苗。手机“叮”地震了下，是父亲发来的微信，只有西个字：注意安全。后面跟着个笨拙笑脸。她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句“知道啦，您跟妈也别太累”，抬头看向窗外——启点大厦的玻璃幕墙上，不知何时亮起了红色跑马灯：“热烈祝贺XX项目获千万级天使轮融资”，霓虹灯光在雨渍未干的玻璃上晕开，像滴入清水的朱砂。 A城的晚风裹着写字楼里飘出的浓缩咖啡香，从地铁门缝渗进来，带着都市特有的、干燥而亢奋的气息。林薇摸了摸口袋里折成西折的入职通知书，纸角被攥得发暖，仿佛能透过纸页触碰到未来的形状。她知道，当这列地铁冲出隧道、驶入金融区站台的瞬间，那些在大学宿舍夜谈时吹过的“搞钱”牛皮，终将变成她要用鞋跟，一步步丈量进这座钢铁森林的生存契约。而此刻脚边行李箱滚轮上沾着的香樟叶碎屑，正随着地铁的震动轻轻颤抖，像某种隐秘的倒计时，敲响了逐梦之旅的第一声钟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