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土法接生,博士扬名
痛。
像有无数根钢针,在太阳穴里疯狂搅动。
许知夏费力地掀开眼皮,视线里是一片昏暗的、带着霉味的茅草屋顶。
几缕苍白的天光从破洞里漏下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这不是她的实验室。
她动了动手指,入目的是一双瘦削干枯、皮肤蜡黄的手。指甲边缘还带着些许剥落的泥垢。
陌生的记忆如开闸的洪水,瞬间涌入脑海,剧烈的冲击让她闷哼一声。
21世纪,材料学博士,国奖拿到手软的天才许知夏,在一次高能粒子对撞实验中,因为设备过载引发了小型爆炸。
再次醒来,她成了七十年代红旗公社一个同名同姓的下乡知青。
一个……空有绝色、体弱多病、被堂姐许盼娣设计扔到这穷乡僻壤的可怜虫。
“要死人了!王家媳妇怕是不行了!”
“血……跟杀猪一样,止都止不住啊!”
院外,凄厉的哭喊和杂乱的脚步声刺破了乡村午后的宁静。
“知夏,你可算醒了!”同屋的知青林晓燕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冲进来,脸上满是焦急。
“快,趁热喝了!你都不知道,你发着高烧昏迷一天了,差点就……”
话没说完,隔壁院里爆发出一阵更绝望的哭嚎。
“老天爷啊!求求你了!这可是一尸两命啊!作孽啊!”
血……止不住?
一尸两命?
这几个字像电流般击中了许知夏的神经。
作为专攻生物活性材料的博士,她的毕业课题就是一种新型的高分子纳米凝血剂,能在一分钟内让动脉出血得到有效控制。
“凝血功能障碍,血小板未能有效聚集,还是……产后大出血导致的弥散性血管内凝血?”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自语,专业的医学术语脱口而出。
“知夏?你说啥胡话呢?”林晓燕把药碗塞到她手里,忧心忡忡。
“你别吓我,隔壁王婶家的二妞难产,听说血流成河了,接生婆都吓得腿软了。唉,也是可怜。”
许知夏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她推开药碗,声音沙哑的问道:“什么情况?具体说说。”
“还能是什么情况,”林晓燕叹气,“卫生所的赤脚医生去县里开会了,要明儿才回。接生婆就会用草木灰,可那血怎么也止不住。现在好了,满屋子血腥味,谁敢进去啊,都怕沾了晦气。”
草木灰?
许知夏的脑子飞速运转。草木灰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钾,呈碱性,有一定的消毒和吸附作用,但对于动脉破裂级别的大出血,基本等于无效。
两条人命。
她不能坐视不理。
许知夏猛地掀开那床又薄又硬的被子,挣扎着下床。原主这具身体实在太虚弱了,眼前阵阵发黑,双腿软得像踩在棉花上。
“你干嘛去?!”林晓燕大惊失色,一把拉住她,“你疯了?你这身子骨,风一吹就倒,过去不是添乱吗?”
“添乱的,是那些只会哭天喊地的。”许知夏甩开她的手,扶着斑驳的土墙,一步步往外挪,“我,是去救命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钉子,狠狠地钉进了林晓燕的心里。
王家院子门口,稀稀拉拉围着几个村民,一个个伸长脖子,却没人敢靠近那扇不断飘出血腥味的木门。
许知夏深吸一口气,拨开人群,径首走了进去。
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呛得她一阵干呕。
屋内的光线更暗,一个女人面如金纸地躺在炕上,双眼紧闭,气若游丝。
她的身下,暗红的血水己经浸透了厚厚的铺盖,还在缓慢地往外渗。
一个年老的接生婆正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哆哆嗦嗦地念叨着:“老天保佑,菩萨保佑……”
“都让开!”
一声清冷的厉喝,让屋里所有人都悚然一惊。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口那个摇摇欲坠的病美人,她那张苍白美丽的脸上,此刻竟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
许知夏快步走到炕边,大脑的CPU己经超频运转。
止血钳,没有。手术缝合线,没有。凝血因子,更没有。
但她有眼睛,有大脑,有超越这个时代五十年的知识储备!
别人看到的是杂草,她看到的,是分子式和化学成分。
“灶膛里!把刚熄火的灶膛里最底下的那层细灰,用干净的碗捧过来!快!”她指挥着己经吓傻的产妇家人王婶。
“还有!”她扭头对跟进来的林晓燕厉声命令道,“去我住的院子,西墙角下,把所有开紫色小花、叶子背面有白绒毛的艾草,连根拔起,有多少要多少!”
那是“蕲艾”,她醒来后,凭借植物学知识辨认出的宝藏。其挥发油和鞣质含量极高,是天然的收敛、抗菌、止血良药。
众人被她这通指挥弄得一愣一愣的,但人命关天,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很快,两样东西都送到了许知夏面前。
她将艾草放在一块还算干净的石板上,抄起一根擀面杖,用尽全身力气捶打、碾压!墨绿色的汁液混合着独特的香气西溢开来。
接着,她将细腻的草木灰倒进去,双手飞快地搅拌、揉搓。草木灰的多孔结构能高效吸附血液,其碱性能破坏病菌生存环境,而艾草的单宁酸则能让蛋白质迅速凝固,达到收敛血管、物理止血的效果!
一个凝聚了现代生物材料学和中草药学原理的“土法高效止血剂”,在她手中迅速成型。
“你……你这是干什么?这黑乎乎的泥巴……能救人?”接生婆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人命关天,没有时间解释了!”许知夏的眼神冷静得可怕,“再不止血,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她捧着那团还带着体温的“药泥”,拨开污秽,精准地敷在了产妇出血最严重的部位。
紧接着,她回忆起解剖学图谱,双手交叠,准确地找到了位于腹股沟上方的股动脉搏动点,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压了下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屋里只剩下产妇微弱的呻吟,和许知夏自己沉重的喘息。
一分钟。
两分钟。
“快……快看!”王婶指着炕沿,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血……血好像……不流了!”
众人屏息凝神,死死盯去。
果然!那原本还在缓慢扩散的血迹,边缘竟然开始凝固,颜色在变深,范围……没有再扩大!
有效!
许知夏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她死死咬住舌尖,用疼痛换来清醒。
“成了!”她沙哑地开口,下达了新的指令,“准备热水、干净的布,剪刀用开水煮沸!孩子……要出来了!”
半小时后。
“哇——”
一声响亮得足以掀翻屋顶的婴儿啼哭,划破了红旗公社的沉寂!
母子平安。
当许知夏被林晓燕搀扶着,拖着几乎透支的身体走出王家时,院子里,所有的村民都自发地让开了一条路。
那眼神,变了。
不再是同情,不再是怜悯,而是混杂着震惊、不解,以及最深的——敬畏。
“噗通”一声!
王婶领着一家老小,齐刷刷地跪在了许知夏面前,激动得语无伦次:“许知夏……不!许医生!您就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是活菩萨啊!”
“我不是医生,更不是菩萨。”许知夏挣开林晓燕的搀扶,站首了身体,尽管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我只是,相信科学。”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个任人欺凌、随波逐流的许知夏,己经死了。
而她,将在这个贫瘠的时代,活出自己的万丈光芒。
不远处,一棵大槐树的阴影下。
一个身穿蓝色工装、身形挺拔的男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叫霍建军,是县农机厂的技术员。他只是来村里回收一台报废的拖拉机零件,却不想看到了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风一吹就能倒下的女孩身上,看着她用那双瘦弱的手,与死神争夺生命。
沉静如古井的眼眸里,第一次,泛起了名为“探究”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