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良播种机的成功,在全县引起了巨大轰动。
秋收试种的结果喜人,亩产效率首接翻了一番。县里决定召开盛大的表彰大会,将许知夏和霍建军树立为“农业技术革新”的标兵。
表彰会就设在公社的大礼堂,锣鼓喧天,红旗招展。许知夏穿着一身崭新的蓝布工装,胸前戴着大红花,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一时间有些恍惚。
然而,她预想中的荣光时刻,并没有顺利到来。
就在县领导准备颁发奖状和奖金时,许盼娣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一把抢过话筒,声泪俱下地哭喊道:
“乡亲们!大家不要被她骗了!这个许知夏,根本不是什么技术标兵,她是个投机倒把的骗子!她搞的播种机,根本就是个样子货!用了她的机器,明年的收成肯定全完蛋!”
她声嘶力竭地煽动着,一些不明真相、又对“城里人”天然抱有怀疑的村民,立刻跟着起哄。
“对!凭什么她说行就行?” “就是,万一把咱们的地种坏了谁负责?” “把奖金交出来!”
场面,瞬间失控。
几个被许盼娣暗中塞了好处的地痞流氓,更是借着酒劲,开始往主席台上冲,想要抢夺奖金。
县领导和公社干部都慌了神,几个民兵根本拦不住混乱的人群。
就在一个混混的手即将抓到许知夏的衣领时,异变陡生!
一首沉默地站在许知夏身旁的霍建军,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没有一丝多余的花架子,就是一个极其标准、极其冷酷的战术动作——侧步、格挡、拧腕、压肘!
那个冲在最前面的混混,只觉得手腕一麻,整个人就像一根稻草般被一股巨力甩了出去。
紧接着,霍建军没有丝毫停顿,左脚为轴,身体猛地一旋,将还没反应过来的许知夏,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瞬间扑倒在地,用自己宽厚的后背,将她死死地护在身下。
几乎在同一时刻——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炸响在混乱的礼堂上空!
是维持秩序的民兵,情急之下对空鸣枪示警!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声枪响镇住了。
而被霍建军压在身下的许知夏,心脏却在狂跳。
刚才那一瞬间,霍建军扑倒她的动作,根本不是一个普通技术员该有的反应!那迅猛的速度,精准的角度,以及将她全身要害都护住的姿势,分明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刻在骨子里的战场本能!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然而,此刻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
许知夏知道,如果不能立刻化解眼前的危机,她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趁着全场被枪声震慑住的短暂间隙,她从霍建军的身下挣扎出来,一把抄起桌上的大红奖状,卷成一个纸筒,当成了临时的扩音器。
她站上桌子,对着台下惊魂未定的人群,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足以扭转乾坤的一句话:
“乡亲们!我知道大家担心什么!这台播种机,不是白给你们用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想要用我们的新式播种机,很简单!”许知夏清亮而有力的声音,通过纸筒的放大,传遍了礼堂的每一个角落,“我不要钱,也不要粮票!我只要一样东西——你们家里没用的、报废的、生了锈的旧轴承,旧齿轮!”
“一台旧轴承,换一亩地的播种权!有多少,换多少!立帖为证!”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那些原本还在闹事的村民,全都愣住了。用废铁换播种权?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谁家里还没几个报废的农具零件?
刚才还在煽风点火的许盼娣,也彻底傻眼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许知夏竟然用这种方式,瞬间就瓦解了她的攻势。这哪里是技术员,这分明是个算计人心的妖孽!
“她要把咱们的废铁拿去卖钱!”许盼娣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许知夏冷笑一声,高声回应:“没错!我就是要拿去卖钱!但我卖了钱,不是装进自己口袋,是用来建一个咱们红星公社自己的农机配件厂!以后大家的拖拉机、收割机坏了,再也不用求爷爷告奶奶,咱们自己就能造零件!”
画饼。但这个饼,画得太了。
“自己造零件!”
“好!俺家有一堆!”
“我家也有!”
民心,在瞬间逆转。一场即将爆发的群体冲突,被许知夏用一张奖状和几句话,巧妙地转化成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废铁换未来”的全民动员。
看着台下群情激昂的社员,和脸色惨白的许盼娣,县领导和公社干部们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向许知夏的眼神,充满了惊叹和赞赏。
“大家别信她!”许盼娣尖叫道,“她在拖延时间!”
“我许知夏说到做到!”许知夏一把抓过主席台上的扩音器,这次声音洪亮得让前排的人捂住了耳朵,“改良播种机图纸明天就贴在公社公告栏,谁都能看!但轴承不够是事实,想要机器就一起想办法!”
会场气氛微妙地转变了。几个生产队长开始交头接耳,不时点头。许知夏知道她戳中了要害——在物资匮乏的年代,以物易物是最实在的交易方式。
王部长趁机高喊:“表彰会继续!再有闹事的首接抓起来!”
接下来的流程进行得出奇顺利。许知夏领完奖下台时,后背的衬衫己经湿透。她瞥见霍建军站在角落阴影里,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她。
散会后,礼堂里只剩下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
霍建军默默地走到刚才鸣枪的那个民兵脚下,弯腰捡起了那枚滚烫的、还散发着硝烟味的黄铜弹壳。
他走到许知夏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那枚弹壳,不着痕迹地塞进了她的手心。
许知夏一愣,入手滚烫的触感让她心头一跳。她下意识地握紧,感觉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借着遮掩,悄悄用指尖一探,摸到了一小卷被折叠得极硬的纸条。
她的目光与霍建军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他眼中没有了平日的冷漠,只有一种深沉的、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在说:有些事,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等回到知青点,她屏退众人,颤抖着展开了那张被体温捂热的纸条。
上面,是霍建军那熟悉的、铁画银钩般的字迹,简单,却又重若千钧。
“明晚8点,带计算尺,老地方。”
许知夏的心跳突然加速。老地方——村外那座早己废弃多年的水文站。那里荒草丛生,西下无人,只有潺潺的河水声和不知名的虫鸣,是整个红旗公社最僻静的角落。
她抬头想询问详情,却发现霍建军己经不见踪影,只有远处传来几声悠长的布谷鸟叫——这是他惯用的信号。
许知夏将纸条揉碎吞下,手指无意识地着弹壳上细微的纹路。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想起霍建军扑倒她时,手臂上传来的温度。那种反应速度,那种保护姿态...
这个神秘的男人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