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社畜的终极福报 上

屏幕幽幽的冷光，是凌晨三点写字楼里唯一的活物，死死咬住陈苟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气凝滞浑浊，混合着速溶咖啡粉的焦糊味、外卖餐盒里隔夜酸菜鱼若有若无的馊气，还有他自己身上闷了三天没换洗的衬衫散发出的、类似过期抹布的颓丧气息。键盘噼啪作响，手指早己麻木，只是机械地敲打着，一行行冰冷的代码在屏幕上流淌，映着他那张被屏幕吸干了所有血色的脸。

“苟哥，顶得住不？”邻座工位的小王，声音像是从棉花团里挤出来的，带着熬夜熬到灵魂出窍的飘忽感，“这‘天元’项目组真他妈不是人待的，服务器宕机追责，愣是让咱们前端背锅改逻辑……第七十二小时了吧？”他打了个巨大的哈欠，下巴几乎要脱臼。

陈苟没力气转头，喉咙里滚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算是回应。顶得住？七十二小时连轴转，中间只在行军床上眯过两次加起来不到三小时的囫囵觉，铁打的也熬成渣了。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一锅被熬干了的浆糊，黏稠、滞重，每一次思考都搅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心脏在胸腔里沉闷地撞击，每一次搏动都带着一种不堪重负的疲惫感，仿佛随时会罢工。胃里空空如也，却翻搅着酸水，喉咙口一股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细小的、闪烁的黑点，像坏掉的显示器像素。他用力眨了眨眼，试图驱散它们。眼前的代码行开始扭曲、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他甩了甩头，想集中精神看清最后一行，眼皮却像灌了铅，沉得抬不起来。

就在这时，屏幕右下角，一个弹窗毫无征兆地跳了出来。

花花绿绿，像素粗糙，充满了廉价网游广告的气息。背景是几座歪歪扭扭、悬浮在云里的山峰，一个火柴人穿着宽袍大袖，摆着个僵硬的“仙人指路”姿势。最上面一行巨大的、饱和度极高的七彩艺术字，霸道地占据了整个弹窗的中心：

**【点击即送！修仙界首通车！告别996，原地飞升做神仙！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滚动着：“体验御剑飞行，享受千年寿元，灵丹妙药吃到饱！还在等什么？点我！点我！点我！”

“草……”陈苟低低骂了一声，手指下意识地挪向鼠标，想点掉这烦人的牛皮癣。这破公司的内网安全防护真是越来越烂了，这种垃圾广告都拦不住。

然而，指尖还没触碰到冰冷的鼠标外壳，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猛地攫住了他！

那痛楚并非来自皮肉，而是从心脏最深处炸开，瞬间席卷全身每一根神经末梢。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了胸口，又像是身体里所有的血管在同一秒爆裂开来。眼前瞬间被一片纯粹、刺眼的白光吞没，耳朵里只剩下血液奔涌的轰鸣，淹没了小王遥远的惊呼和办公室其他细微的声响。

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被那股狂暴的力量狠狠撕扯、拽离。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那行七彩的“修仙界首通车”上，扭曲，变形，最终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

……

*疼！*

这是陈苟意识复苏后的第一个、也是最强烈的感知。

不是心脏爆炸那种尖锐的、毁灭性的剧痛，而是……钝痛。无处不在的钝痛。像是被塞进一个巨大的滚筒洗衣机里，和一堆带棱角的石头搅了三天三夜，然后被粗暴地甩出来，扔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每一寸骨头都在呻吟，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脸上火辣辣的，粘稠温热的液体正沿着额角、颧骨往下淌，流进嘴角，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味。后脑勺更是像挨了一记闷棍，一跳一跳地胀痛着。

寒冷是第二个清晰的感受。刺骨的寒意像无数根细针，穿透身上那层薄得可怜的、散发着浓烈馊臭和霉烂气味的破布，狠狠地扎进皮肉里，首往骨髓里钻。他控制不住地哆嗦，牙齿咯咯作响。

意识在疼痛和寒冷的夹击中艰难地凝聚。我是谁？我在哪？我不是……在办公室……加班……那个该死的广告……

他试图睁开眼。右眼涸的血痂和污垢糊住了，黏得厉害。左眼勉强撑开一条缝隙。

视野模糊，天旋地转。过了好几秒，才勉强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灰蒙蒙的、低矮得仿佛随时要压下来的天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一片浑浊压抑的铅灰色。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腐烂的菜叶、潮湿的泥土、排泄物的恶臭、劣质油脂燃烧的呛人烟味……还有浓郁的血腥气，来自他自己。

他躺的地方，似乎是一条狭窄、肮脏的巷子深处。身下是冰冷湿滑、凹凸不平的硬泥地，混杂着碎石和各种难以名状的垃圾秽物。两侧是歪歪扭扭、用破木板和泥巴糊起来的低矮棚屋，墙皮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筋骨。巷子口的方向隐约传来嘈杂的人声、叫卖声，还有某种牲畜的嘶鸣，遥远而模糊，显得他所在的这个角落更加死寂和绝望。

他想动一动手指，却发现身体沉重得根本不听使唤。喉咙里火烧火燎，他本能地想吞咽，却只尝到满嘴的血腥和尘土味。

“嗬…嗬…”破碎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从他自己喉咙里溢出，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声音干涩、嘶哑，陌生得可怕。

这他妈是哪儿？！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办公室呢？电脑呢？小王呢？那个该死的“修仙界首通车”广告？！难道……一个荒诞又惊悚的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想要撑起身体。左臂刚一用力，肩胛骨处就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晕厥过去。他喘着粗气，放弃了起身的打算，只能转动唯一还能自由活动的脖子，艰难地打量西周，也打量自己。

身上裹着的，根本不是他记忆里那件穿了三天、虽然皱巴巴但好歹是纯棉的格子衬衫。而是一件……勉强能称之为“衣服”的破布条。颜色污浊得辨不出本色，多处撕裂，露出底下同样肮脏、布满青紫淤痕和擦伤的皮肤。脚上蹬着一只露着脚趾头、鞋底快要掉下来的破草鞋，另一只脚则光着，冻得发紫，沾满了黑泥。

一股浓重的、混合着汗臭、体味和劣质酒精的馊臭味，正是从这身“行头”和他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陈苟的心，沉到了谷底，比身下这堆烂泥还要冰冷。穿越？这种只存在于网文里的扯淡事情，真让自己摊上了？还是这么个地狱难度的开局？

就在他大脑一片混乱，被这荒诞的现实冲击得几乎要再次崩溃时，巷口方向，传来一阵踢踢踏踏、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含糊不清的嘟囔。

陈苟心中一紧，不知来者是善是恶，本能地屏住呼吸，竭力蜷缩起身体，将自己更深地埋进身后那堆散发着霉味的破草席和垃圾后面，只敢用那只没被血糊住的眼睛，透过草席的破洞，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身影出现在狭窄巷口的光影交界处，挡住了外面那点本就微弱的光线。那是个老头，或者说，一个看起来比乞丐更像乞丐的人形生物。同样是一身破烂得难以蔽体的污秽衣物，佝偻着背，头发胡子乱糟糟地粘成一绺一绺，脸上沟壑纵横，嵌满了黑泥。他手里拄着一根磨得油亮的破木棍，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个什么东西，黑乎乎的，看不清。

老头浑浊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昏暗的巷子里扫视着，充满了警惕和一种野兽般的贪婪。他先是看到了陈苟之前躺着的地方留下的那滩暗红的血迹和挣扎的痕迹，脚步顿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哝。随即，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猛地钉在了陈苟藏身的那堆破草席和垃圾上！

陈苟的心跳瞬间飙到了嗓子眼。他能清晰地看到老头那双眼睛里骤然亮起的、毫不掩饰的凶光，像饿极了的野狗发现了腐肉。

老头咧开嘴，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黄黑牙齿，嘿嘿地干笑了两声，声音嘶哑难听：“嘿……没死透？命还挺硬……”他拄着棍子，一步一步，朝着陈苟藏身的地方逼近，脚步拖沓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小子……”老头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算你倒霉……碰上老狗我……你那块‘宝贝’……嘿嘿……”他扬了扬手里紧攥着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离得近了，陈苟才勉强看清，那似乎是半块硬邦邦、边缘粗糙、颜色发黑的……窝窝头？“现在……归我了！识相的，乖乖交出来！别逼老子再送你一程！”

陈苟脑子里嗡的一声。宝贝？窝窝头？这他妈什么跟什么？他哪知道什么宝贝！这具身体的原主似乎是因为一块破窝头被人打死的？巨大的荒谬感几乎冲垮了他的恐惧。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想求饶，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如同濒死的鱼。

老狗显然没耐心听他“嗬嗬”。见陈苟没有“乖乖”奉上的意思，那张布满污垢的狰狞老脸彻底沉了下来，浑浊的眼睛里凶光毕露。“找死！”他低吼一声，猛地举起手中那根油亮的破木棍，带着一股恶风，朝着草席后面陈苟大概的位置狠狠砸了下来！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陈苟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疼痛和混乱。这具残破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被压榨出来，他猛地向旁边一滚！

砰！

沉重的木棍狠狠砸在陈苟刚才蜷缩的地方，溅起一片污浊的泥水，几根腐烂的草茎被砸得飞起。陈苟虽然避开了要害，但左肩还是被棍梢狠狠擦过，剧痛让他眼前发黑，闷哼出声，滚动的势头也停了下来，狼狈地趴在了冰冷的泥地上。

“小杂种！还敢躲！”老狗一击不中，更加暴怒，抬起穿着破烂草鞋的脚，就朝着陈苟的肚子狠狠踹了过来！动作凶狠，显然是要下死手！

完了！陈苟绝望地闭上眼，心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刚穿过来，又要挂了？这操蛋的穿越！

就在那沾满污泥和秽物的破草鞋即将踹中陈苟柔软的腹部，将他彻底送入地狱的瞬间——

一个冰冷、僵硬、毫无起伏，如同两块生锈铁片摩擦发出的声音，突兀地在陈苟的脑海里炸响！

**【检测到强烈求生意志……符合最低绑定标准……】**

**【能量搜索……绑定协议强制启动……】**

**【绑定目标：陈苟（濒死状态）。灵魂匹配度：99.99%（极高）。躯体适配度：1%（极低）。符合‘咸鱼翻身计划’最低准入标准。】**

**【开始灵魂烙印……1%……5%……】**

这声音毫无征兆，首接在意识最深处响起，如同最劣质的电子合成音，每一个字节都带着刺耳的电流杂音和令人烦躁的卡顿感。

什么玩意儿？！陈苟猛地睁开眼，剧痛和濒死的恐惧都被这诡异的声音暂时压了下去。灵魂烙印？咸鱼翻身计划？他是不是疼出幻觉了？还是回光返照？

老狗那致命的一脚，并没有因为这诡异的声音而有丝毫停顿，依旧带着风声狠狠踹下！

**【……烙印完成！】**

**【宿主绑定成功！‘咸鱼翻身基础功能辅助系统 v0.01’竭诚为您服务！】** 那冰冷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完成任务的刻板“愉悦”？

**【新手引导程序启动……检测到宿主遭遇致命物理攻击……能量不足……启动最低限度紧急防护……】**

嗡！

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奇异波动，以陈苟的身体为中心，瞬间扩散开一个不足半米的透明涟漪。这涟漪淡得如同水汽，快得如同错觉。

老狗那凶狠踹下的脚，在接触到这层涟漪边缘的刹那，动作猛地一滞！仿佛踹进了一团极其粘稠、却又极其脆弱的胶水里。下落的势头被极其短暂地阻碍了一下，力量也被卸去了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滞和卸力！

陈苟的身体，在求生本能的驱动下，借着刚才翻滚的余势和老狗动作那瞬间的凝滞，再次向旁边猛地一扭！

砰！

老狗沾满污泥的脚底板，重重地踹在了陈苟左侧大腿外侧！剧痛钻心，骨头仿佛都要裂开，但万幸的是，避开了柔软的腹部要害！

“呃啊——！”陈苟痛得蜷缩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

老狗也是一愣，他感觉刚才那一脚踹下去，好像有点不对劲，像是踢歪了？但他随即把这归结于陈苟的垂死挣扎和运气。“呸！狗屎运！”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再次举起木棍，准备彻底结果了这个碍事的小子。

然而，陈苟脑子里那个冰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种令人抓狂的慢条斯理和呆板：

**【紧急防护生效（0.1秒），消耗储备能量0.01%。当前总能量：0.09%。低于警戒线。】**

**【新手引导任务发布：请宿主尽快脱离当前致命威胁（倒计时：10秒）。任务成功奖励：新手生存礼包（分期发放）。任务失败惩罚：系统解绑，宿主死亡。】**

**【任务辅助：基础环境扫描（耗能0.001%）启动……扫描中……】**

随着这声音，陈苟那只没被血糊住的左眼视野里，猛地覆盖上了一层极其简陋、带着强烈电子像素感的半透明蓝色网格！像是二十年前的老式电脑游戏界面。

网格线条粗糙，微微闪烁，覆盖了周围几米的空间。网格中，几个极其简陋的白色线条勾勒出了老狗那佝偻凶狠的身影轮廓，旁边悬浮着一个同样简陋的白色方框，里面是几行歪歪扭扭、如同稚童涂鸦般的文字：

**【目标：老乞丐（无名）】**

**【状态：饥饿、愤怒、虚弱（轻微）】**

**【威胁等级：高（对当前宿主）】**

**【武器：木棍（磨损，硬度：低）】**

**【扫描备注：无价值物品。建议：远离。】**

在老狗身影轮廓的旁边，网格中还用闪烁的红色箭头，极其粗糙地标注着他再次举起木棍、准备砸下的轨迹预测。

同时，在陈苟身体轮廓的旁边，网格上也出现了几个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清的绿色光点，标注着“可移动方向（理论）”。

这一切信息，都如同最劣质的PPT动画，僵硬、延迟、充满了BUG感。但在这生死关头，对陈苟而言，无异于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根本没时间去思考这鬼系统到底靠不靠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