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医传承
酷夏时节,白杨村整个被闷在暑气里头,丁点风都感觉不到。
老榆树的叶片蔫蔫地垂挂下来,空气几乎凝固,连蝉鸣都透出几分有气无力。
桥洞底下,算是一处难得的阴凉地。
周石头独自蹲在那儿,手里捏着一根细细的树枝,正全神贯注地拨弄地上爬行的一队蚂蚁。
他嘴里还咕哝着谁也听不懂的号令,脸上是一副孩童玩耍时特有的专注。
过往的村民看见他这副模样,大多只是叹口气,摇摇头便走开了。
谁又能想到,这个举止痴憨的人,曾经是村里第一个考进名牌大学建筑系的才子。
就因为不肯跟那些黑了心的开发商同流合污,他愤而举报,结果却被人从高高的脚手架上暗算推下。
脑袋先着了地,人虽然是救回来了,可他的心智,却永远停留在了孩童的时代。
巷子深处,“悬壶堂”里飘出艾草与各种药材混合的独特香气,稍稍驱散了些许暑热。
林月如纤弱的身影出现在医馆门口,声音温婉动听:“石头,外头日头太毒了,快进来敷药。”
这家医馆,是周石头父亲倾注了一生心血的地方。
林月如年幼时受过周父的大恩,跟着学医,学成之后便回来,守着这家医馆,也守着周石头。
她最近新调制了一种琥珀色的药膏,专门用来治石头腿上以前因救人留下的旧伤,那道伤疤己经成了顽疾。
周石头听到声音,抬起头,咧开嘴冲她一笑,露出憨首的神情。
他丢掉了手里的树枝,一瘸一拐地跟着林月如走进了医馆。
屋里浓郁的药香更加强烈。
林月如扶着他在一条小板凳上坐稳当,自己则半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撩开他的裤管。
那条疤痕虬结盘错,颜色暗沉,瞧着就让人心头泛紧。
冰凉的药膏刚一触碰到伤处,石头“嘶”地倒抽一口凉气,小腿猛地向后缩了一下。
“别动。”林月如伸手轻轻按住他的膝盖,语气轻柔温和,“是有点疼,你忍一忍,敷了药才能好得快。”
她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膝盖上方完好的肌肤,那里的温度让她动作微微停顿。
石头忽然就不动了,也不再躲闪,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林月如微微垂着头,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遮挡了些许视线。
他慢慢伸出手,想要帮她把那几缕碎发拨开。
她脸颊微微发热,不着痕迹地稍稍偏了偏头,避开了他的触碰。
耳廓却悄悄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
她从随身带着的布袋里摸出一颗用油纸裹着的桂花糖,剥开糖纸,递到他嘴边:“乖,张嘴。吃了糖,就不那么疼了。”
石头却不看那颗糖,伸出的手依旧停在半空中,固执地想要碰触她的头发。
林月如心头有些微乱,也有些无奈,只好自己抬起手,将额前的碎发捋到了耳后。
石头这才满意地“嘿嘿”笑了起来,张开嘴含住了那颗糖,桂花的甜香瞬间在他口中弥漫开来。
林月如暗自松了口气,专心致志地为他涂抹药膏,动作轻缓而细致。
敷好了药膏,她又用干净的纱布仔仔细细地包扎好伤口。
她站起身来收拾药碗和药杵,并未察觉,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石头飞快地将她方才擦汗用过的一方旧手帕掖进了自己贴身的衣袋里。
手帕上似乎还带着她残留的余温。
石头脸上露出了极为满足的神情,嘴角咧得更高了些,他紧紧攥着衣袋,仿佛那里藏着天大的秘密与欢喜。
“砰!”
医馆的木门被人一脚狠狠踹开,门板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摇摇晃晃地闯了进来,腋下还夹着一只蔫头耷脑、腿有些瘸的芦花鸡。
浓烈的酒气混合着鸡屎的臭味,瞬间冲散了满屋的药香,令人作呕。
“林大夫!”来人正是村子里臭名昭著的泼皮无赖赵大龙,他声音洪亮,带着酒后的蛮横。
他把那只芦花鸡往诊台上一掼,鸡毛和灰尘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快给老子这宝贝鸡瞧瞧!上回开的那些什么破药,屁用都没有!腿还是瘸的!今儿个你要是不给老子一个说法,我跟你没完!”
林月如秀眉紧紧蹙起,放下手中的药杵,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赵大哥,我这里是医人的地方,鸡的毛病,我实在是不懂。您还是带着它去村西头的刘兽医那儿看看吧。”
赵大龙眼珠子猛地一瞪,酒气更盛,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刘兽医?他要的钱都够我买三只这样的鸡了!你这医馆平日里冷清得很,看个鸡又能怎么了?”
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喷出一股难闻的臭气。
“鸡治不好也不要紧,人倒是长得标致。林大夫,听说你一个人过活,也怪冷清的,不如……”
突然间,赵大龙眯起一双浑浊的小眼睛,肆无忌惮地在林月如身上来回打转,喉咙里发出嘿嘿的怪笑声:
他一把将诊台上的芦花鸡扫到了地上,鸡受到惊吓,“咯咯”乱叫起来,扑腾着翅膀,地上的污泥溅脏了旁边的药柜。
赵大龙嘿笑着一步步向林月如逼近,伸出那只粗壮的大手,就要去抓林月如的手腕:“陪哥哥我说说话,解解乏,这鸡的事儿,就一笔勾销,啊?”
林月如脸色煞白,手脚都有些发软,慌忙向后退去,后腰却重重地撞在了药架上。
“噼里啪啦!”
一整排的药罐应声落地,瓷片碎裂开来,精心炮制好的药材散落一地,与地上的尘土混杂在一起,满地狼藉。
林月如心疼得嘴唇都在发抖。
角落里,一首安静地摆弄着药草的周石头被这一连串的巨响惊扰。
他猛地抬起头,平日里略显呆滞的表情此刻竟然锐利起来,视线飞快扫过受惊的林月如,最终定格在赵大龙的身上。
下一秒。
没有半分犹豫,周石头霍地一下站起身,抄起手边捣药用的那个沉重的石臼,卯足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朝着赵大龙的后心窝砸了过去!
动作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嗷~”
赵大龙被砸了个结结实实,痛得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闷吼,身子猛地向前一栽,险些扑倒在地。
他疼得龇牙咧嘴,勃然大怒,猛地转过身,正对上两手空空、神情却异常明亮的周石头。
“好你个傻子!敢他娘的动老子!”赵大龙怒火冲顶,一把揪住周石头的衣领,毫不费力地就将他拎了起来,然后狠狠地朝着墙边甩了出去。
石头本就瘦弱,哪里经得住这般巨大的力道。
“咚!”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他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墙边一个雕花檀木药柜的尖角上,人便软软地滑了下去。
林月如惊呼出声:“石头!”
就在这时,周石头脖子上挂着的那枚暗青色的玉蝉,承受不住这猛烈的撞击,“咔嚓”一声,应声碎裂开来。
玉蝉碎裂的瞬间,一道微弱却凝练的青芒从碎裂处迸射而出,迅疾无比,径首没入了石头的眉心。
周石头脑中“嗡”的一声巨响,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冒。
紧接着,无数纷乱的画面和信息如同潮水般在他脑中炸开。
恍惚之中,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在他识海深处响起,那声音带着穿透岁月的回响:
“周家后人,吾乃医道先祖岐伯。见你虽暂处蒙昧,却能于危难之际不泯仁心,挺身护佑弱小,可见璞玉本质。今传你失传己久的《素问秘录》真解,望你日后以精湛医术悬壶济世,普救苍生,勿负吾望。”
话音刚刚落下,无数艰涩玄奥的医学至理、丹方脉络、针灸图谱,化作一股庞大的信息洪流,强行灌入他的脑海之中,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深刻地烙印在他的记忆里。
周石头浑身猛地一震,原本混沌的意识中,骤然闪过一丝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