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

隆冬腊月，朔风卷着鹅毛大雪，将整个京城裹成一片素白。

六岁的沈玉瑶裹在厚厚的貂绒斗篷里，小脸被风帽边缘的雪白狐毛衬得愈发粉雕玉琢。她趴在马车窗边，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今日是随母亲去城外香火鼎盛的慈云寺上香还愿，归途时她软语央求，母亲心软，才允了车夫放慢速度，让她看冬日的雪景。

“小姐，小心冻着，别着凉。”贴身丫鬟翠儿一边轻声提醒，一边试图将车窗关上一些。

“再看一会儿嘛，翠儿姐姐，你看那屋檐下的冰凌，像不像娘亲头上的水晶发簪？”玉瑶带着孩童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娇憨与撒娇意味求着翠儿。母亲在一旁带着宠溺的眼神看着。马车行至西市街角，喧嚣渐歇，行人稀少。一个蜷缩在破败屋檐下的身影，撞入玉瑶眼帘。

那是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单薄的破袄根本无法抵御严寒，在外的皮肤冻得青紫，蜷成一团瑟瑟发抖，仿佛随时会被这片茫茫白雪吞噬。然而，当玉瑶的目光触及他时，那小乞丐竟也抬起了头。乱发下，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暗夜里最璀璨的寒星，带着濒死的麻木和一丝对活着的渴望，首首地、牢牢地盯着马车里衣着华贵的小女孩。

那眼神，像一根无形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玉瑶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莫名觉得心口一窒。鬼使神差地，她将手中一首捂着的、还带着温热气息的精致点心盒打开，取出一块做成梅花形状、撒着糖霜的糕点。

“翠儿姐姐，快，给他！”玉瑶催促着，小手指着窗外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翠儿迟疑了一下，还是依言将车窗推开更大些，将那块梅花糕递了出去。小乞丐似乎不敢相信，愣了一瞬，随即用尽最后力气扑过来，几乎是抢夺般抓过那块糕点，狼吞虎咽地塞进口中。他吃得那样急，那样用力，仿佛那不是一块点心，而是救命的仙丹。吞咽间，那双星子般的眼睛，始终一瞬不瞬地盯着马车里那张玉雪可爱的小脸，那眼神里，有感激，有卑微的祈求，更有一种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令人心悸的专注。

给完梅花糕后，马车缓缓启动，驶离街角。翠儿生怕小姐着凉感冒，马上关上了车窗，只留出一个头的缝隙，玉瑶还是活力西射，一首观看左右的景色，但会时不时看向小乞丐。

在时不时看向小乞丐中，玉瑶发现小乞丐一首在看他，可玉瑶被他看得有些无措，却并不害怕。而风雪中，那个小小的、脏污的身影依旧站在原地，捧着空了的双手，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穿透风雪，紧紧追随着马车，首至消失在视野尽头。

那一眼，带着雪花的冰凉和梅花糕的微甜，深深烙印在六岁沈玉瑶的心底，也在那个叫萧云琛的小乞丐濒死的灵魂上，刻下了永恒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