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七岁的开学日

七月的风裹着蝉鸣撞进教室窗棂，吊扇在头顶转得慢悠悠，吹起前排女生马尾辫上的薄荷香。

林清绾站在高一（7）班门口，指尖无意识地着分班表右下角的胶带痕。阳光斜切过走廊，在她白色校服裙摆上投下一道金边。

"同学，让一让。"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她侧身让开半步，看见一个男生斜倚着墙，手里转着一支自动铅笔。他穿着不合身的校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骨节分明，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墙面。

是谢临川。

林清绾认得他。开学典礼那天，这个转学生站在礼堂最后一排，校服领口歪斜，目光却像把刀子似的刮过台下每个人的脸。此刻他眯起眼睛看她，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新同学？"

"林清绾。"她简短地自我介绍，指尖己经掐进掌心。

谢临川没接话，铅笔突然在墙上敲出清脆的"哒"一声。隔壁班正在发新课本，吵闹声浪涌过来，盖过了他接下来说的话。林清绾没听清，刚想追问，就看见班主任张老师抱着花名册从走廊尽头走过来。

"谢临川！"张老师的声音像根细针，"你又在走廊上晃什么？"

男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铅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林清绾弯腰去捡，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校服袖口。

"谢谢。"他把铅笔揣回兜里，目光却越过她投向教室内部。林清绾顺着看过去——靠窗的第三排，有个女生正把冰镇可乐贴在脸颊上，马尾辫随着笑声一晃一晃的。是苏晴。

"林同学，"张老师拽了拽她的袖子，"进去坐倒数第二排，和陆离同桌。"

教室门吱呀一声推开。冷气扑面而来，夹杂着粉笔灰和青春期特有的躁动气息。林清绾在过道里走着，余光瞥见谢临川靠在窗边，指尖转着那支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薄荷糖。

"新同桌？"陆离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他桌上摊着素描本，铅笔在纸上游走，勾勒出窗外梧桐树的轮廓。

林清绾点头，在他旁边坐下。阳光透过树影在陆离脸上投下斑驳的光点，他画画的侧脸安静得像幅水墨画。

"听说你中考作文满分？"陆离突然问，没抬头。

林清绾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张老师说的。"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她说你写'蝉鸣是夏天的休止符'，很特别。"

教室后门突然被撞开。程野拎着篮球闯进来，校服下摆沾着操场的草屑。他径首走到最后一排，把书包往桌上一扔："老张，体委我当定了。"

"程野！"张老师的声音从门口炸开，"你这周第几次迟到？"

男生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目光却扫过林清绾的方向。西目相对的瞬间，他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痞气的笑。

林清绾别过脸，听见身边传来陆离轻轻的吸气声。她侧头看去，发现素描本上多了一道凌厉的线条——是程野的侧脸，眉骨投下的阴影里藏着几分戾气。

"同学们安静——"张老师拍着讲台，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后停在窗边的空位上，"谢临川，你过来一下。"

男生慢悠悠地走过去，校服外套搭在肩上，袖口露出半截银色十字架挂坠。林清绾看见他俯身时，张老师压低声音说了什么，他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现在发课本。"班主任转身走向讲台，"陆离，帮新同学搬一下——"

话音未落，后门窗户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转头看去，只见苏晴举着半瓶可乐，笑嘻嘻地趴在窗台上："清绾！我帮你占好座位啦！"

阳光在她发梢跳跃，像撒了一把碎金子。林清绾忽然想起分班那天，母亲握着她的手说："清绾，你要考金融系。"

而此刻，谢临川正从她身边经过。他身上有股冷冽的薄荷味，像深冬结冰的湖面。擦肩而过时，他忽然停顿了一下，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手腕。

"小心点。"他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十七岁......"

剩下的话被淹没在程野的大笑声里。林清绾低头看着自己发红的腕骨，那里残留着一丝凉意，像被冰过的刀刃轻轻划过。

教室门再次被推开时，张老师带进来的不只是新课本，还有整个夏天燥热的预兆。林清绾翻开语文书第一页，在空白处写下：

「七月三日，开学日。认识了西个人。其中有一个，很危险。」

窗外的蝉鸣突然尖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