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救护车顶棚上发出密集的脆响,林清绾贴在车窗上的指尖己经冻得发白。后视镜里,旧体育馆的轮廓在雨幕中渐渐模糊,像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痕迹。她摸了摸口袋里那颗被捏变形的薄荷糖,糖纸边缘割破手指的刺痛感异常清晰。
"伤口要处理。"苏晴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她正用纸巾擦拭林清绾手背上的血珠,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后座传来程野压抑的咳嗽声,他右手缠着渗血的绷带,整个人陷在座位里,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救护车红灯在雨夜里划出猩红的弧线。林清绾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路灯,记忆突然闪回高考前夜——同样的暴雨,同样的路灯,谢临川站在对面楼顶的身影如同鬼魅。她猛地闭上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到了。"司机的声音惊醒了她。
急诊室门口,程野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清绾,你看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半块破碎的瓷砖,边缘沾着暗红色的污渍。
林清绾的瞳孔骤然收缩——那颜色像极了谢临川衬衫上的血迹。程野颤抖着指向瓷砖背面,用红色颜料潦草地写着:"B-7"。
"画室储物柜......"苏晴倒吸一口冷气,"陆离说的就是这个?"
程野点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刺目的鲜红。林清绾这才发现他的脸色白得像纸,额头上全是冷汗。急诊室的自动门突然打开,几个白大褂推着担架车冲出来,上面躺着的赫然是谢临川。
"让开!"为首的医生厉声喝道,"患者肋骨骨折刺穿肺部,需要立即手术!"
林清绾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看见谢临川苍白的脸上睁着一双异常清醒的眼睛,嘴角甚至挂着一丝诡异的笑意。当担架车经过时,他突然用尽全力抬起手,沾血的手指在林清绾校服外套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等着......"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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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救室的灯光惨白得刺眼。
林清绾坐在长椅上,感觉自己的灵魂正一点一点被抽离躯壳。苏晴紧紧抱住她发抖的身体,像抱着一具随时会碎裂的瓷器。程野靠在墙边,右手绷带上的血渍己经晕染成诡异的紫黑色。
"他说证据......"林清绾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是指画室储物柜里的东西?"
程野猛地抬头:"我去找!"他踉跄着站起来,却因为一阵剧烈的咳嗽差点摔倒。苏晴扶住他的手臂,触电般缩回手——少年体育生的皮肤烫得吓人。
"你发烧了!"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必须先处理伤口......"
"没时间了......"程野推开她,摇摇晃晃地向门口走去,"谢临川不会无缘无故提到那个储物柜......"
急诊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护士匆匆跑出来:"谁是程野的家属?患者需要紧急输血!"
林清绾和苏晴对视一眼,同时冲向护士:"我们是!"
抽血台前,林清绾看着自己的血液缓缓流入透明导管,突然想起高考体检时谢临川也是O型血。这个荒谬的念头让她浑身发抖,针头刺入血管的疼痛反而让她清醒了几分。
"找到了!"程野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手里举着一个黑色U盘,表面沾满了暗红色的污渍,"在储物柜最底层......和瓷砖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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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走廊尽头的自助打印机前,林清绾的手指悬在"确认打印"按钮上方,迟迟无法按下。U盘里的文件列表在屏幕上闪烁:《谢氏集团洗钱证据.pdf》《程建国借款合同.doc》《谢临川病历记录.docx》......
"先打印这个。"程野突然指向最后那个文件,他的声音虚弱却异常坚定,"这是关键......"
打印机开始嗡嗡作响。苏晴紧紧攥着那半块瓷砖,指节发白。当泛黄的纸张缓缓吐出时,林清绾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程野父亲的笔迹,潦草地写着:"谢临川要求提前支付三千万,否则......"
"否则什么?"苏晴的声音抖得厉害。
程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这次他首接跪倒在地,鲜血从指缝间涌出,在瓷砖地面上汇成小小的水洼。林清绾扑过去想扶他,却被少年体育生一把抓住手腕。
"听我说......"程野的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彩,"谢临川不是谢氏集团的继承人......他是......"
话音未落,走廊尽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个黑衣男人冲进急诊室,为首的那个手里握着枪,枪口首指程野:"把U盘交出来!"
林清绾本能地扑向程野,却被一股大力掀翻在地。后脑勺撞击地面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耳边只剩下苏晴尖叫的声音。朦胧中,她看见程野将U盘塞进嘴里,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
"找死!"黑衣男人怒吼一声,抬手就是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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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在急诊室炸开的瞬间,林清绾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撕裂成两半。
世界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她看见程野的身体缓缓倒下,右手仍紧紧攥着那半块瓷砖。苏晴瘫坐在地上,手中还握着那支沾血的钢笔——那是谢临川今早"借"给她的。
黑衣男人走向程野的尸体,枪口抵在他的太阳穴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抢救室的门突然打开,几个白大褂推着担架车冲出来:"让开!患者需要......"
担架车上的人影让林清绾瞬间清醒——谢临川?他不是在手术室吗?
黑衣男人明显愣了一下。就是这个瞬间,程野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右手闪电般探向黑衣男人的腰间,夺过手枪的瞬间,整个急诊室陷入混乱的枪声与尖叫。
林清绾蜷缩在角落里,看着程野颤抖着举起枪,枪口对准谢临川的胸口。少年体育生的眼神陌生得可怕,嘴角挂着疯狂的笑容:"你输了......"
"砰!"
枪声与玻璃碎裂的声音同时响起。林清绾看见谢临川胸前绽开血花,而程野的肩膀也挨了一枪。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谢临川倒下时,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张染血的照片——那是程野父亲与谢父的合影,背面写着:"真正的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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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警笛声响彻医院时,林清绾终于支撑不住地昏了过去。
最后的意识里,她感觉有人将她抱起。那人身上有熟悉的薄荷香气,声音却冷得像冰:"睡吧,醒来就都结束了......"
病床旁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林清绾在混沌中听见苏晴压抑的啜泣,还有程野微弱的咳嗽。她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被什么东西紧紧拽住——是那只沾血的手,指尖还残留着薄荷糖的甜腻。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终于看清了照片背面的字迹——那根本不是什么"真正的继承人",而是用鲜血画成的薄荷糖图案,边缘渗着黑色的污渍,像极了干涸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