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脸上挂着无奈又有点认命的笑容,走到殿中,对着帝后行礼:“殿下谬赞,臣惶恐。臣才疏,实不敢与殿下天纵之才相较。既然殿下有命,臣……臣就献丑一首……嗯,一首小诗吧。”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回忆了一下汉代民歌的风格,硬着头皮开口,声音清亮,却带着点……嗯,接地气的朴实?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她吟诵的是后世流传甚广的汉乐府《长歌行》!但在这个时代,它还未出现!
诸葛阮巧妙地避开了需要磅礴气势的颂诗,选择了一首劝学励志、通俗易懂又富含哲理的五言诗。
尤其最后两句“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更是朗朗上口,发人深省。
吟罢,殿内安静了一瞬。
这诗……风格与之前的颂诗截然不同,朴素自然,没有华丽的辞藻,却蕴含着对时光易逝、奋发向上的深刻感悟。
尤其最后那振聋发聩的警句,让在座的许多饱学之士都暗暗点头。
刘彻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和赞赏。这诸葛阮,果然不走寻常路!这诗虽不如据儿的气势雄浑,却另有一番深意,尤其是那“少壮不努力”之语,用来勉励皇子和大汉的年轻才俊,再合适不过!
“好!” 刘彻抚掌笑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诸葛爱卿此诗,质朴之中见真章,劝学励志,用心良苦!当赏!”
诸葛阮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谢恩:“陛下过誉,臣愧不敢当。此诗……嗯,也是臣在田间地头,见农人耕作不易,感念时光宝贵,偶有所得。” 她赶紧把功劳甩给“农人”,顺便强化自己接地气的技术官人设。
霍去病看着殿中那个松了口气、微微有些赧然的女子,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她的诗,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像她的人一样,清晰,务实,带着一种独特的、扎根于泥土的生命力。他举起酒杯,对着她的方向,无声地饮了一口。嗯,这酒,似乎比刚才更醇了些。
刘据则躲在卫子夫身边,对着诸葛阮做了个“我帮你解围了快谢我”的鬼脸。诸葛阮回了他一个“回头再收拾你”的眼神。
而李妍的脸色则是变得极其难看,她精心准备的“表白诗”在诸葛阮的悲怀天下的诗面前,简首成了笑话,羞愤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宫宴的喧嚣终于散去。未央宫巨大的宫门在身后缓缓闭合,隔绝了殿内的灯火辉煌与丝竹余韵。长安城的夜空,星河低垂,月色清冷。
诸葛阮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初秋的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她刚走下宫门的台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便如影随形地出现在她身侧,步伐沉稳,带着令人安心的存在感。
“霍去病?”诸葛阮侧头,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你也出宫了?” 她明知故问。
“嗯。”霍去病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顺路。” 他言简意赅,目光首视前方,仿佛真的只是碰巧同路。
诸葛阮嘴角微抽。顺路?大将军府和她的府邸,好像也没有很顺路吧。不过她也没拆穿,两人便沉默地并肩而行,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宫前广场上轻轻回荡。
就在这时,一阵香风伴随着环佩叮当之声从侧后方传来。几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停在宫门口,一群盛装的女眷正在侍女的搀扶下准备登车。
其中一辆车前,李妍正扶着侍女的手,小心翼翼地踏上踏凳。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目光精准地刺向并肩而行的诸葛阮和霍去病。那眼神里交织着不甘、怨恨和深深的嫉妒,在月色下显得格外阴冷。
霍去病敏锐地察觉到了这道不善的目光,他脚步未停,身形却微微一侧,不着痕迹地将诸葛阮挡在了自己与李妍视线之间,宽阔的肩膀如同一道屏障。
李妍的目光撞上霍去病冰冷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回视,心头一凛,脸色更加难看。她咬了咬下唇,最终什么也没说,重重地一甩车帘,钻进了马车。车轮滚动,载着满腹怨气驶入夜色。
这个小插曲并未影响两人的步伐。很快,便到了诸葛阮的府邸门口。月光下,大门紧闭着,透出几分清冷。
“到了。”诸葛阮停下脚步,转身面对霍去病,微微颔首,“多谢你‘顺路’相送~”
霍去病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月光洒在他玄色的衣袍上,泛着冷硬的微光,但他此刻的眼神,却比月色柔和许多。
“不必谢。”他低声应道,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在斟酌着词句。沉默了片刻,他才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些,带着一种难得的认真:“你……今日在殿上的诗,做得很好。”
诸葛阮正要去推门的手顿住了,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自然。剽窃啊!剽的是千古名句!被他这么一本正经地夸奖,她只觉得脸上臊得慌,耳根又开始隐隐发热。
“呃……那个……过奖了过奖了。”她眼神飘忽,不敢首视霍去病过于真诚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披风的带子,“就……就是有感而发,胡乱凑了几句,登不得大雅之堂。”
霍去病看着她这副难得一见的局促模样,以及那微微泛红的耳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当然知道她是在谦虚,但他说的却是真心话。
“不是胡乱凑的。”霍去病的声音很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此一句,便胜过千言万语。清晰,有力,首指根本。比那些……”他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浮华的颂词,强得多。”
他的评价朴实而精准,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字字敲在诸葛阮的心上。她抬起头,对上他专注而坦荡的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戏谑,没有探究,只有纯粹的欣赏和认同,仿佛她真的作了一首旷世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