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开头,气氛便活络起来。又陆续有几位大臣或吟诵《诗经》中的篇章应景,或即兴赋诗,主题大多围绕皇室、祥瑞、国泰民安。
这时,坐在刘彻下首不远处的李姬,轻轻放下手中的玉杯。她妆容精致,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方才李妍红着眼睛回来,虽未明说,但结合她那愤懑委屈的神情和看向诸葛阮方向那怨毒的一瞥,李姬心中己猜到了七八分。
她看向正与桑弘羊低声交谈、神色自若的诸葛阮,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周围人听清:“陛下,今日才俊云集,佳作迭出。臣妾听闻诸葛女君不仅精通农桑奇技,更是才华横溢。如此良辰,何不请女君也赋诗一首,为我等开开眼界,亦为皇子诞辰添彩?”
这话一出,不少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诸葛阮身上。有好奇,有探究,也有等着看好戏的。
诸葛阮心里“咯噔”一下。这李姬,是给李妍找场子来了!吟诗?她脑子里装的都是防止蛇虫鼠蚁的药方和宝钞防伪方案,正经古文造诣也就够应付公文,即兴创作汉代风格的诗歌?这不是让她当众出丑吗?
她立刻起身,对着御座方向恭敬行礼,态度谦逊:“陛下,皇后娘娘,臣才疏学浅,于诗词一道实非所长。今日诸位大臣珠玉在前,臣不敢献丑。还是请各位饱学之士一展风采,臣洗耳恭听便是。”
她拒绝得有理有节,姿态放得低。刘彻也没强求,正要开口解围,却听一个清脆娇柔的声音响起:
“既然女君谦逊,那妍儿不才,愿抛砖引玉,献丑一首,为陛下、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助兴!”
诸葛阮循声望去,正是刚刚“败退”的李妍!她此刻己重新整理了妆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与自信,盈盈起身,走到当中。她显然早有准备,或者说,憋着一股劲要找回场子。
她清了清嗓子,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向霍去病的方向,声音婉转清越:
“煌煌大汉兮,威加海内。
金戈铁马兮,荡涤尘埃。
谁家麟儿兮,矫若游龙?
英姿飒沓兮,冠绝群雄。
愿托乔木兮,仰慕高风。
祈佑家国兮,永世昌隆。”
这诗……前半段还算应景,歌颂大汉武功。后半段就太露骨了!
“谁家麟儿兮,矫若游龙?英姿飒沓兮,冠绝群雄。” 这不明摆着指向刚刚北击匈奴、凯旋而归、风头最劲的霍去病吗?
“愿托乔木兮,仰慕高风。” 更是赤裸裸的表白心迹!
殿内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和窃窃私语。众人的目光在李妍和霍去病之间来回逡巡。
霍去病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眉头紧锁,握着酒杯的手指用力,显然极其不悦。这种被当众“示爱”的感觉,让他如芒在背。
诸葛阮也挑了挑眉,心里啧了一声:豁!这姑娘胆子不小啊!当众表白冠军侯?勇气可嘉,勇气可嘉啊!
就在这微妙而尴尬的气氛中,一个奶声奶气、却带着明显不满的童音突兀地响起:
“哼!不好听!”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集中到了御座旁——只见小太子刘据,正鼓着包子脸,一脸嫌弃地看着殿中的李妍。
卫子夫微微蹙眉,轻声呵斥:“据儿,不得无礼!”
刘据却不管,他挣脱乳母的手,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御座台阶前,对着刘彻和卫子夫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然后转过身,叉着小腰,对着满殿大臣,小下巴一抬,气势十足:
“父皇,母后!她说得不对!看我的!”
刘彻看着自己这早慧又活泼的儿子,眼中满是宠溺和好奇:“哦?据儿也会作诗?”
“当然!” 刘据挺起小胸脯,清了清嗓子,用他那稚嫩却异常清晰、甚至带着点刻意模仿大人豪迈的语调,大声吟诵起来:
“金乌耀长空,玉兔隐云踪。大汉承天命,龙子诞未央!”
“铁蹄踏漠北,王庭化飞蓬!冠军侯神武,威名震苍穹!”
“农桑兴沃野,仓廪粟米丰!诸葛女君巧,神器利耕农!”
“待到……待到卫星巡寰宇,看我汉旗猎猎扬!”
大殿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小太子这“大气磅礴”又“内容清奇”的诗给镇住了!前面夸父皇、夸霍去病、夸诸葛女公子倒也罢了,虽然首白但也豪气。
但最后那个“卫星巡寰宇”是什么?!听着像是某种能巡视天下的神物?虽然不懂,但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刘彻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哈哈哈!好!好一个‘铁蹄踏漠北’!好一个‘神器利耕农’!我儿此诗,虽稚嫩,却胸怀天下,志存高远!尤其这‘卫星巡寰宇’,颇有神思!深得朕心!赏!”
卫子夫也掩唇轻笑,眼中满是自豪和宠溺。
诸葛阮在下面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她死死咬着下唇,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动,憋笑憋得肚子疼!
卫星?我真服了,你这现代词汇用得也太超前了吧!还“猎猎扬”,真是难为你能押上韵了!她低着头,努力平复表情,生怕自己笑出声。
刘据得了刘彻的夸奖,小脸兴奋得通红,得意地环视了一圈。然后,他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精准地锁定了正低头努力憋笑的诸葛阮身上!
不行!风头不能我一个人出!诸葛阮也得来!她刚才拒绝了李姬,现在他再点名,总不能再推辞了吧?
刘据的小恶魔心思动了。他小手一指诸葛阮的方向,声音脆生生的:“父皇!光儿臣一个人作诗多没意思!诸葛女君还没作呢!她可厉害了!让她也来一首!肯定比我作得好!”
诸葛阮:“???”
只见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刘据!不er~你真当自己是熊孩子了?!
满殿的目光,包括刘彻饶有兴味的眼神,再次聚焦到诸葛阮身上!这次连霍去病都带着点好奇和……隐隐的期待看了过来。
诸葛阮在心里把刘据骂了一百遍!她深吸一口气,知道躲不过去了。
作诗?呵,真是难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