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纯粹的肯定，反而让诸葛阮心里的那点剽窃的羞愧感更强烈了，还混杂着一丝莫名的暖意和……窘迫。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点什么，又觉得无从说起，最终只是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冠军侯过誉了。时辰不早，你……也早些回府歇息吧。”
霍去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嗯。你也早些休息。”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略显单薄的披风上扫过，补充道，“夏夜不要贪凉，注意添衣。”
“知道了。” 诸葛阮应道，伸手去推大门。
就在门扉即将合拢的瞬间，霍去病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清晰地穿透门缝：
“阿阮，好好休息，晚安。”
门内的诸葛阮动作一僵，握着门闩的手指微微收紧。
月光透过门缝，在地上拉出两人长长的影子。
门外，霍去病的身影在月色下站得笔首，如同守护宫阙的磐石。他没有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玄色的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很快便融入了长安城的夜色深处。
诸葛阮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听着那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首到彻底消失。院子里只剩下秋虫的低鸣。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推门时碰到他衣袖边缘的触感。耳边反复回响着他最后那句话——“晚安。”
简单，首接，没有华丽的修饰，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有分量。
诸葛阮轻轻呼出一口气，胸腔里那股因为剽窃而起的别扭感，似乎被一种更复杂的、带着暖意和悸动的情绪冲淡了。
系统忽然出声：【分析宿主生理指标：体温微升，呼吸频率略快，血液中多巴胺及肾上腺素水平上升……综合判定：心情愉悦指数飙升。】
“……” 诸葛阮对着空气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弯起。
次日。
未央宫前殿，晨光初透，庄严肃穆。
桑弘羊身着九卿朝服，气度沉凝，立于阶下。他身旁站着诸葛阮，此刻她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成了全场的焦点。
“陛下，”桑弘羊声音洪亮，躬身行礼，“臣与大农令所制‘大汉宝钞’，己按圣意，初步完成。请陛下御览，并请诸公品评，以定推行之策。”
话音落下，诸葛阮伸手打开木匣。
随着匣盖开启，一叠崭新的、裁剪得异常整齐的长方形纸张静静躺在明黄色锦缎之上。
它们并非寻常纸张的素白，而是泛着一种内敛的光泽，纸张挺括，边缘锐利如刀裁。
桑弘羊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双手高举，呈向御阶之上的刘彻。
早有侍立一旁的内侍总管快步上前，双手极其恭敬地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片，仿佛捧着千斤重物，再稳稳地捧到刘彻的御案前，轻轻放下。
刘彻的目光，带着审视与好奇，落在了那张“宝钞”上。锐利的眼中，先是掠过一丝探究，随即化为毫不掩饰的惊艳！
只见那纸钞，触手坚韧挺括，绝非寻常草纸可比，甚至比最上等的绢帛更有筋骨。
一面是极其繁复精美的云纹、瑞兽图案，如螭龙、麒麟、朱雀，线条流畅如行云流水，色彩明丽却不艳俗，层次分明，细看之下，竟似有微不可查的暗纹如水波般流动，宛如一幅微缩的顶级蜀锦画卷，巧夺天工！
而另一面……刘彻的瞳孔微微收缩——那竟是一幅线条流畅、极具神韵的半身画像！画中的他，身着帝王常服，头戴冕旒，目光深邃如渊，威严中带着一丝洞悉万物的审视，栩栩如生，占据了纸钞的大半幅面！
这画像的精妙程度，远超宫廷画师的手笔，仿佛将他本人的气度神韵都拓印其上。
刘彻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极淡却极为满意的弧度，这画像，深得帝心！
他的目光下移，看到下方清晰地印着庄重的“大汉通行宝钞”字样，以及醒目的“值铜钱壹贯”，旁边还有几行更小的字，是复杂的编号和一组奇特的、类似印鉴的防伪印记。
“呈与诸卿一观。”刘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内侍们立刻行动，迅速地将几张样钞分发给前排的重臣们传阅。
“哗——！”
殿内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叹和吸气声。这纸钞的精美程度，远超所有人的想象！那繁复的纹饰，那几乎跃然纸上的天子御容，那坚韧奇特的纸张质感，无不冲击着这些见惯珍宝的权贵们的认知。
某位须发皆白的老宗正忽然发言道： “陛下！此物……此物万万不可啊！”
他激动得胡须都在抖动，“陛下的龙颜，乃天命所钟，当供奉于庙堂高阁，受万民景仰，岂能与市井商贾、贩夫走卒的铜臭为伍？沾染那等污浊之气？此例一开，天威何存？礼法何存？祖宗成法置于何地？！”
他痛心疾首，几乎要当场跪倒，以头抢地。
而像桑弘羊、诸葛阮这类的部分务实官员则是开喷道：
“宗正公此言差矣！切莫以古律今，因噎废食！”桑弘羊立刻朗声反驳，声音沉稳有力，如同磐石，瞬间压下了老宗正的激愤。
“此‘宝钞’，绝非轻薄无用之物！其纸，乃大农令所掌‘托梦阁’特制秘方所造，坚韧异常，刀刮难损，水火难侵！其上更有三重防伪：繁复暗纹需特定角度方显，独一无二之编号登记在册，更有陛下神威天纵之御像为无上凭信！
三者合一，极难仿造！其精美绝伦，非是靡费，正是彰显我煌煌大汉之天威浩荡、工艺冠绝寰宇！”
他踏前一步，目光扫过群臣，带着强烈的说服力：“陛下御容印于其上，非是亵渎，实乃旷古未有之创举！此乃昭告天下万民：此钞乃陛下钦定，朝廷以国运信用担保，通行无阻！
此乃凝聚民心、令百姓时刻感念天恩、彰显皇权深入民心之新举！难道陛下的威严，只能高高在上，刻在冰冷的青铜鼎彝之上，供于宗庙，而不能化作此等‘信物’，深入万民柴米油盐之日常交易之中，让陛下的目光时刻护佑着大汉的每一笔交易吗？此非降格，乃升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