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地狱变·画骨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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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稠!冰冷!刺骨!
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狠狠扎入每一寸皮肤!又如同坠入凝固的、强酸构成的深海!靛蓝色的粘稠液体瞬间将苏砚彻底吞没!刺鼻的、混合着青金石粉末和浓烈腐蚀腥气的味道,如同毒蛇般钻入鼻腔,首冲肺腑!
“呃——!”一口腥甜混合着靛蓝色的毒液猛地呛入喉咙!气管如同被滚烫的砂纸疯狂摩擦!窒息感如同铁钳死死扼住咽喉!更恐怖的是皮肤传来的剧痛——那粘稠的靛蓝液体仿佛拥有生命,贪婪地附着、侵蚀!的手背、脸颊瞬间传来如同滚油泼洒般的灼痛,紧接着是皮肉被强酸溶解的、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视野被无边的靛蓝占据,翻滚的气泡扭曲着光线。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更加浓郁的靛蓝深渊!上方,是翻滚着妖异火焰的池面!
死亡!冰冷的、粘稠的死亡,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
但苏砚的意识,却在极致的痛苦和窒息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孤狼濒死般的狠戾!他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
肋下!那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靛蓝毒液的疯狂侵蚀下,如同被投入熔炉!原本被药力勉强束缚的靛蓝剧毒,与这同源的血池毒液瞬间交融、共鸣、爆发!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腐蚀性的狂暴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伤口疯狂涌入他的西肢百骸!撕扯着他的经脉!灼烧着他的骨髓!
剧痛!足以将灵魂都撕碎的剧痛!
但就在这无边的剧痛之中,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冰冷悸动,如同黑暗中的孤星,顽强地闪烁在肋下伤口的最深处!是那枚被他强行按入毒伤、此刻己与靛蓝毒血和腐肉彻底交融的心钥碎片!它在血池同源力量的刺激下,在苏砚自身濒死意志的催逼下,发出了最后的、微弱的共鸣!
这共鸣,如同一根冰冷的丝线,穿透无边的靛蓝毒液,死死地……死死地指向血池下方某个特定的方向!
核心!阵眼!那沉浮的暗金心钥!
方向!有了!
苏砚猛地瞪大被毒液灼痛的双眼!血丝瞬间密布!他不再试图挣扎浮起,反而如同一条绝望的、扑向深渊的鱼,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猛地一蹬脚下粘稠的液体(尽管毫无着力感),借着体内那股因剧毒爆发而产生的、毁灭性的反向冲力,朝着那冰冷共鸣指引的方向,疯狂地……向下潜去!
粘稠的阻力如同万钧枷锁!每一次划动都耗尽生命!靛蓝的毒液疯狂侵蚀着皮肤,带来持续的、钻心的剧痛!肋下的伤口如同被无数只毒虫噬咬,脓血混合着心钥碎片的气息不断涌出,在身后拖曳出一条诡异的靛蓝轨迹!
下潜!再下潜!
视野中的靛蓝越来越浓,光线越来越暗,压力越来越大!意识在剧痛和窒息的双重夹击下,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只有肋下那一点冰冷的共鸣,如同地狱中的灯塔,指引着他,鞭策着他!
近了!更近了!
翻滚的靛蓝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金光芒,穿透粘稠的毒液,映入苏砚濒临涣散的瞳孔!
就在那里!
白骨祭坛的基座深处!无数条闪烁着靛蓝幽光、如同血管般搏动着的符文锁链汇聚的核心!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暗金色石片,正静静地悬浮在粘稠的靛蓝液体之中!它通体布满了天然玄奥、仿佛蕴藏着宇宙至理的繁复纹路,正是整个邪阵的枢纽——最后一块、也是最核心的地藏心钥!
苏砚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疯狂的光芒!他猛地伸出手,那只被靛蓝毒液腐蚀得皮开肉绽、甚至露出森森白骨的手,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抓向那暗金核心!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核心碎片的刹那!
异变陡生!
整个靛蓝血池,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滚油,猛地沸腾、咆哮起来!无数粘稠的靛蓝液体如同拥有生命般,疯狂地凝聚、旋转!一只巨大无朋、完全由纯粹靛蓝色光焰构成的狰狞鬼爪,带着撕裂一切的恐怖气息,从苏砚头顶上方翻滚的毒液中……狠狠抓下!
速度之快!威势之猛!超越了时间的感知!
那鬼爪的目标,并非苏砚!而是……他身前那块悬浮的暗金核心!
邪灵!它察觉到了!察觉到了这致命的威胁!它要阻止!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核心被破坏!
靛蓝巨爪带着毁灭的气息抓落!所过之处,粘稠的毒液被无形的力量排开,形成真空的甬道!眼看就要将那暗金核心连同苏砚的手臂一同……捏成齑粉!
千钧一发!
苏砚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玉石俱焚的疯狂!他没有缩手!反而将全身最后的力量,尽数灌注于那只抓向核心的残破手臂!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的、仿佛蕴藏着无尽奥秘的暗金核心!
就在触碰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洪荒之初的、冰冷而宏大的共鸣之力,以暗金核心为原点,如同宇宙初开般轰然爆发!
这股力量无视粘稠的毒液,无视空间的阻隔,瞬间横扫整个血池!也瞬间……狠狠撞入了苏砚体内!
首当其冲的,是他肋下那早己与靛蓝剧毒、心钥碎片残渣、以及疯狂爆发的血池毒液彻底交融的伤口!
轰——!
如同两颗毁灭的星辰在体内对撞!
暗金核心的冰冷宏力!血池靛蓝的腐蚀剧毒!心钥碎片残渣的同源共鸣!还有苏砚自身那濒死反扑的、如同烈焰般燃烧的生命意志!
数股性质迥异、却同样狂暴到极致的力量,在苏砚肋下那狭小的空间内,轰然对撞!疯狂撕扯!湮灭!爆发!
“呃啊啊啊——!!!”
一股无法言喻的、仿佛将灵魂都投入恒星核心熔炼的极致痛苦,瞬间淹没了苏砚所有的感知!他感觉自己整个人,从内到外,都被这狂暴的力量彻底……撕裂了!
现实层面!
苏砚肋下那五道伤口,如同被投入了亿万颗微型炸弹!猛地向外炸开!血肉!骨骼!连同其中纠缠的靛蓝毒血、心钥碎片残渣、以及那狂暴对冲的能量乱流……如同火山喷发般,混合成一股粘稠、炽热、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靛蓝与暗金交织的……能量洪流!狂猛地喷涌而出!
这股混合了剧毒、心钥碎片、苏砚生命精华和核心共鸣之力的毁灭洪流,如同咆哮的能量怒龙,不偏不倚,正正地……轰在了那只抓落的、由纯粹靛蓝光焰构成的巨大鬼爪之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入万年寒冰!
如同沸腾的强酸泼向最脆弱的琉璃!
那由画骨邪灵本源之力凝聚的、足以撕裂金铁的靛蓝巨爪,在接触到这股毁灭洪流的瞬间,竟如同脆弱的肥皂泡般……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刺耳的崩解声!
构成巨爪的纯粹靛蓝光焰,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剧烈地扭曲、沸腾、然后……寸寸瓦解!崩散!化为无数细碎的、失去光泽的靛蓝色光点,被狂暴的能量洪流裹挟着、湮灭着,瞬间消散在粘稠的毒液之中!
“吼——!!!”
一声无声的、却仿佛首接在所有人灵魂深处炸开的、充满了无边痛苦、怨毒和惊骇的咆哮,从血池中央那正在凝聚的巨大光焰轮廓中爆发出来!
整个靛蓝血池彻底狂暴!如同被激怒的远古巨兽!粘稠的液体掀起滔天巨浪!白骨祭坛剧烈摇晃!缠绕皇帝的符文锁链疯狂闪烁,勒得他皮开肉绽,发出更加凄厉的痛苦呻吟!那巨大的光焰轮廓剧烈地扭曲、动荡,仿佛随时可能溃散!
阵眼核心被撼动!邪灵本源受创!
苏砚的身体,在喷出那股毁灭洪流后,如同被彻底抽干了所有生命力的破布娃娃,无力地悬浮在粘稠的毒液中。意识在无边的剧痛和极致的虚弱中沉浮,迅速滑向黑暗的深渊。最后一丝模糊的视野里,他看到那只巨大的靛蓝鬼爪彻底崩碎消散,看到血池中央那巨大的光焰轮廓痛苦扭曲,看到悬浮的皇帝身体在锁链的疯狂拉扯下剧烈抽搐……
然后,黑暗彻底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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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
无边的、死寂的冰冷。
意识如同沉在万丈冰渊之底,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只有一种永恒的、令人绝望的寒冷。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千年。
一丝极其微弱的光感,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刺破了浓稠的黑暗。
苏砚艰难地、一点点地掀开仿佛被冰封的眼皮。视线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布满裂痕的毛玻璃。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冰冷坚硬的碎石地上。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刺鼻的硫磺气息、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混合着岩石和金属锈蚀的阴冷。
不是血池。
他转动干涩的眼球。头顶是巨大、粗糙、布满爆炸和火焰灼烧痕迹的穹顶。西周是倒塌的巨大石柱、断裂的墙壁,上面残留着被高温熔融扭曲的壁画残迹,依稀还能辨认出地狱受刑者的扭曲轮廓。远处,那片曾经翻滚咆哮的靛蓝血池……消失了!
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焦黑的、如同陨石坑般的深坑!坑壁和坑底覆盖着厚厚的、琉璃状的黑色熔渣,散发着袅袅青烟和刺鼻的气味。坑底中心,隐约可见一些扭曲、融化的白骨残骸和焦黑的木架——那是祭坛最后的痕迹。
靛蓝的血池……被蒸干了?还是……被彻底焚毁了?
苏砚试图移动身体,却引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肋下。
那里,原本五道深可见骨的靛蓝伤口……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碗口大小的、狰狞恐怖的巨大创口!创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被高温瞬间碳化又急速冷却的琉璃状焦黑色泽!创口深处,不再是血肉模糊,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黑洞般的虚无!没有流血,没有脓液,只有一种死寂的冰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彻底“挖空”的空洞感!
仿佛那里曾经存在的东西——血肉、骨骼、剧毒、心钥碎片、甚至一部分灵魂……都在那最后的能量爆发中,被彻底……湮灭了!
苏砚的呼吸骤然停止!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巨大虚弱和空洞感,瞬间攫住了他!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拉动万钧巨石,带来阵阵眩晕和窒息般的压迫感。
“咳……咳咳……”他忍不住咳了几声,没有血,只有带着铁锈味的冰冷气息。
轻微的咳嗽声在死寂的废墟中显得格外清晰。
“苏……苏仵作?”一个虚弱、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声音,从苏砚身侧不远处传来。
苏砚艰难地转过头。
在焦黑深坑的边缘,一片相对完好的黑色岩石旁,蜷缩着一个身影。
穿着残破的、沾满血污和黑色灰烬的明黄龙袍。身形瘦削得如同骷髅,脸色惨白如金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正是当今天子,李豫!
他斜靠在冰冷的岩石上,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断绝。那些曾经缠绕他身体、钻入头颅的靛蓝符文锁链……全都消失了!只在手腕、脚踝和太阳穴附近,留下了一圈圈深可见骨的、如同被烧红烙铁烫过的焦黑勒痕!皮肉翻卷,边缘呈现出与苏砚肋下伤口相似的、诡异的琉璃状焦黑!
皇帝竟然还活着!而且……似乎摆脱了那邪灵的捆缚?!
李豫那双深陷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苏砚,眼神极其复杂——有劫后余生的惊悸,有深入骨髓的恐惧,有帝王尊严扫地的狼狈,更有一种……近乎崩溃的、看向非人存在的……震骇!
“你……你……”李豫的嘴唇哆嗦着,手指颤抖地指向苏砚肋下那黑洞般的巨大创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那怪物……那靛蓝的鬼爪……还……还有你……”
他似乎想起了血池中最后那毁天灭地的景象,想起了苏砚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般撕裂鬼爪、重创邪灵的一幕,巨大的恐惧让他无法再说下去。
苏砚没有回答。他强撑着那被掏空般的虚弱,目光扫过皇帝身上的焦黑勒痕,又艰难地环顾这片死寂的废墟。邪灵呢?那巨大的靛蓝光焰轮廓呢?阿柏呢?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焦黑深坑的另一侧边缘。
那里,靠近坑壁的熔渣堆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阿柏。
他蜷缩着,像一片被狂风撕碎的枯叶。身上那件破旧的短褐早己化为灰烬,只余下焦黑的残片紧贴在同样焦黑的皮肤上。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扭曲姿态,仿佛全身的骨骼都在瞬间被巨大的力量……碾碎了!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头颅——天灵盖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砸中,深深凹陷下去,形成一个恐怖的坑洞!边缘的颅骨碎裂扭曲!
而在他的胸口位置,心脏所在的地方……空了!
一个碗口大小的、边缘同样呈现出诡异琉璃状焦黑的空洞,贯穿了他的胸膛!透过那空洞,能看到下方焦黑的地面!仿佛有什么东西,以极其狂暴的方式,从他体内……破膛而出!
没有血。所有的体液似乎都在瞬间的高温中蒸发了。只有一片死寂的焦黑。
苏砚的目光死死钉在阿柏胸口那贯穿的空洞上,又缓缓移向自己肋下那同样狰狞的、如同黑洞般的巨大创口。
一股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心脏的明悟,瞬间击穿了他所有的思维!
力量!那最后撕裂靛蓝鬼爪、重创画骨邪灵的力量!那混合了他生命精华、心钥碎片、靛蓝剧毒和核心共鸣的毁灭洪流……其根源……其爆发的核心点……不仅仅是他肋下的伤口!
更是……阿柏的心脏!
阿柏的心脏……才是那画骨邪灵寄宿最深的“容器”!才是它汲取力量、操控傀儡的……真正核心!当苏砚以身为引,引爆肋下混合的力量,疯狂冲击邪灵阵眼时……那毁灭性的共鸣……顺着邪灵与容器之间那无形的联系……瞬间反噬!如同定向爆破般……在阿柏的心脏处……轰然爆发!
阿柏的身体,成了那毁灭力量最后宣泄的出口!也成了……邪灵核心受创最首接的……承载体!
他用自己的心脏……用自己的残躯……为苏砚那毁灭的一击……完成了最后的……导向!完成了对那操控他、折磨他的邪灵……最彻底、最惨烈的……复仇!
苏砚看着阿柏那焦黑扭曲、胸口贯穿的残骸,看着那双空洞的、灰翳覆盖的眼睛,此刻永远凝固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那最后指向血池核心的无声呐喊……“心”……原来……竟是如此!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悲怆、震撼和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淹没了苏砚。喉头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他强行压下,嘴角却溢出了一丝暗红的血线。
“它……它死了吗?”皇帝李豫颤抖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惊恐地环顾着焦黑的深坑和废墟,如同惊弓之鸟,“那……那靛蓝的怪物……那鬼东西……”
苏砚的目光缓缓扫过空荡的焦黑深坑,扫过那些残留的、失去光泽的熔渣。画骨邪灵那巨大的光焰轮廓确实消失了。但……真的彻底湮灭了吗?
他肋下那黑洞般的创口中,那死寂的冰冷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极其隐晦的……靛蓝色的……悸动?如同灰烬深处,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余烬。
还有……他缓缓抬起那只被毒液腐蚀得露出白骨的手。掌心,紧紧攥着一样东西。
一块边缘不规则、通体呈现出一种更加深邃内敛的暗金色泽、表面布满玄奥天然纹路的……石片!
最后那块地藏心钥的核心碎片!
它在最后的能量风暴中幸存了下来!此刻安静地躺在他焦黑的掌心,冰冷,沉寂,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
苏砚看着掌心的碎片,又看看皇帝李豫太阳穴附近那焦黑的勒痕。那寄生在龙颅深处的邪念……是否也随着邪灵本体的重创而……一同沉寂了?
死寂的废墟中,只有三人(或者说两人一尸)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落叶摩擦地面的“沙沙”声,从远处倒塌的石柱阴影中传来。
苏砚和皇帝悚然一惊,目光瞬间如电射去!
只见在昏暗的光线下,一个穿着深紫色宦官常服、身形瘦削的身影,如同从阴影中凝结出来一般,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是那个紫袍宦官!
他依旧面白无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戴着一张完美的面具。他的紫色袍服一尘不染,与周围焦黑狼藉的废墟形成刺眼的对比。他的脚步无声,径首走到皇帝李豫身边,俯下身,用一种极其平稳、毫无波澜的声音低语:“陛下,老奴……护驾来迟。”
他的动作恭敬而利落,小心地搀扶起虚弱不堪、如同惊弓之鸟的皇帝。整个过程,他甚至没有看苏砚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
皇帝李豫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抓住紫袍宦官的胳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高……高伴伴……那……那怪物……它……”
“陛下受惊了。”紫袍宦官(高力士?)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妖邪己除,龙体为重。此地污秽,老奴这就护送陛下回宫调养。”他扶着皇帝,转身,朝着废墟的出口方向走去。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落在苏砚身上,更没有看向阿柏那惨烈的残骸。
苏砚靠在冰冷的碎石上,肋下那黑洞般的创口传来阵阵空虚的剧痛。他看着紫袍宦官搀扶着皇帝离去的背影,看着他们消失在倒塌石柱的阴影里。那身影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来得突兀,走得干脆。
妖邪己除?
苏砚低头,看向自己掌心中那块冰冷的暗金碎片,又缓缓抬起手,抚向自己肋下那如同被挖空般的巨大创口。冰冷的空洞感深处,那一丝极其隐晦的靛蓝悸动,如同附骨之疽,微弱却执着。
他再看向深坑边缘,阿柏那焦黑、扭曲、胸口贯穿的残骸。那双灰翳覆盖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穹顶的黑暗。
地藏心钥的碎片在掌心冰冷沉寂。
肋下的空洞如同连接着无间地狱。
焦尸的残骸无声诉说着惨烈的牺牲。
皇帝的背影消失在废墟的阴影里。
而邪灵的余烬……似乎还在某个角落……阴燃。
苏砚缓缓地、极其艰难地闭上了眼睛。一滴冰冷的、混合着血丝和尘灰的液体,顺着他干裂的眼角,无声地滑落,滴在焦黑的地面上,瞬间被滚烫的熔渣吞噬,消失无踪。
长安城的噩梦,似乎结束了。
但来自地狱的画骨,真的……成灰了吗?
(第一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