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抱着熟睡的杨恩坐在沙发上,孩子的小手无意识地攥着他的衬衫纽扣。
指腹的奶香味混着电子元件的冷冽气息,让他一阵恍惚。
他望着茶几上的窃听器,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江薇薇在慈善晚会上的致辞。
她说"要让青山市的每一个孩子都拥有光明的未来",那时她佩戴的翡翠项链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极了此刻冯煜茹义眼里的数据流。
"所以今天我们说的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全在江薇薇掌握中。"冯煜茹苦笑,机械义眼的数据流突然加速,"包括我叛变的瞬间,她现在应该己经收到信号,周家的私人安保正在来的路上..."
秦紫薇突然拿起茶几上的钻石耳钉,在指间轻轻转动。
碎钻折射的光芒中,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柔和,像是想起某个遥远的午后:"有意思,这个倒是真的窃听器。"
她用指甲撬开底座,露出里面比指甲盖还小的电路板,"瑞士SIG公司定制,全球限量200枚,燕京周家的公子哥儿们用来泡妞的玩具。"
"不可能!"冯煜茹踉跄着上前,浴巾从肩头滑落,露出锁骨下方暗红的吻痕,"这是小航去年在柏林买的,他说..."
"他说在勃兰登堡门附近的珠宝店看见,觉得适合你。"
秦紫薇替她说完,声音里带着怜悯,"但那家店三年前就被周氏集团收购了,你戴了半年的耳钉,其实是周家安在你身上的GPS追踪器。"
冯煜茹像被抽走脊椎的木偶般瘫坐在地,机械义眼发出持续的蜂鸣声,数据流最终定格在红色警告界面:"自毁程序启动...10...9...8..."
"趴下!"狗剩本能地扑向沙发,用身体护住女儿。
杨恩在睡梦中发出嘟囔声,小手抓着他的耳垂,指尖的温度让他想起春天的樱花。
预想中的爆炸没有发生。
机械义眼只是发出"滴"的一声轻响,数据流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黯淡的金属球体嵌在冯煜茹眼窝。
她的左眼流下真实的泪水,在脸颊上与冷却液混合,形成淡蓝色的泪痕:"他们连最后的尊严都没留给我..."
秦紫薇蹲下身,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伤员,指尖拂过冯煜茹乱发:"帮你取出义眼,然后去自首——
这是唯一的活路,小航的事,我会让人把他接回北京,安排到中科院生物物理所做访问学者。"
"来不及了..."冯煜茹突然指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己经停了,月亮从云层中探出半张脸。
"他们的信号中继站在紫金山顶,从切断到派人过来,只有17分钟..."
门铃突然响起,三长两短的按法,像某种秘密暗号。
紧接着是密码锁被暴力破解的电子警报声,"滴滴滴"的响声中夹杂着金属撬动的刺耳摩擦。
狗剩将杨恩放进沙发角落,用抱枕围成防护圈,顺手抓起玄关的高尔夫球杆,碳纤维杆身在掌心泛着冷光:"谁?"
"市公安局技侦支队。"门外传来男声,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带着机械般的平板,"接到举报,冯煜茹涉嫌非法入侵民用住宅,现依法实施抓捕。"
秦紫薇迅速拨通手机,拇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老赵,带人来市委家属院7栋2单元...对,携带武器。"
她挂断电话,对狗剩摇摇头,眼神如冰:"不是我们的人,市局的技侦支队从不用这种破门方式。"
冯煜茹突然挣扎着站起来,机械义眼的空洞眼窝对着月光,像是在凝视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是周家的私人安保,退役的PMC雇佣兵,他们穿仿制警服,装备比正规军还精良..."
她踉跄着走向阳台,脚步虚浮却带着决绝,"我得走,不能连累你们..."
"七楼!你疯了吗?"狗剩抓住她的胳膊,触感坚硬如金属——
她小臂上戴着的不是普通手表,而是军用级攀爬控制器。
冯煜茹的左眼在月光下异常明亮,瞳孔里映着远处的霓虹:"记得三年前你救我那晚吗?暴雨夜,我在城中村掉进排水沟,是你用公文包垫脚,把我拉上来。"
她突然凑近,在狗剩唇上轻啄一下,动作快如蝴蝶振翅,"这次换我救你们。"
没等狗剩反应,她己经翻出阳台。
秦紫薇抱着胳膊站在原地,浴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脸上看不出喜怒:"攀爬辅助器的电池只能撑三分钟,她到不了地面。"
门外的撞门声越来越重,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杨恩在沙发角落惊醒,揉着眼睛喊妈妈,秦紫薇走过去抱起女儿,指尖梳理着孩子湿漉漉的头发:"恩恩,冯阿姨是坏人吗?"
"不是呀。"杨恩将脸埋进妈妈颈窝,"阿姨给我看发光的小猪,还说爸爸是大英雄。"
狗剩的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条短信,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进心脏。
「U盘有病毒,别插电脑,江薇薇要的不是图纸,是你们女儿的血样——恩恩的基因序列值三亿美金。」
秦紫薇瞥见屏幕,瞳孔骤然收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难怪...最近幼儿园频繁体检,连微量元素都查了三遍..."
撞门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拉枪栓声。
狗剩将高尔夫球杆横在身前,突然注意到地上那颗碎裂的钻石耳钉,水晶碎片在月光下排列成诡异的图案,像一张正在微笑的嘴。
"秦书记!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请开门!"这次的喊话声带着熟悉的方言口音,是赵局的老部下小李。
狗剩走向门口时,故意踩碎了那枚耳钉。
水晶碎屑扎进鞋底,疼得他皱眉——但更疼的,是冯煜茹最后那句话里的温度,像块即将融化的冰,在他心口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阳台外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混着一声压抑的呻吟。
秦紫薇快步走到窗边,只见冯煜茹趴在绿化带上,机械义眼的碎片散落在身侧,像一地破碎的星星。
她的右手还保持着攀爬的姿势,左手攥着个银色小瓶,瓶身上印着"周家集团"的logo——那是她最后的礼物,或许是解药,或许是毒药。
杨恩从妈妈怀里探出头,望着楼下的人影:"妈妈,冯阿姨在睡觉吗?"
秦紫薇轻轻吻了吻女儿的额头,将她的脸按进自己肩头:"不,她在飞翔。"
楼下传来警笛声,红蓝灯光划破夜空。
狗剩打开门的瞬间,小李带着三名警员冲进来,枪口还冒着硝烟——他们刚才在楼下击退了两名伪装成警察的杀手。
"秦书记,没事吧?"小李摘下警帽,露出新剃的板寸,"赵局说,这次的事,恐怕要捅到部里去了。"
秦紫薇望向窗外,冯煜茹己经被抬上救护车,医护人员正在检查她的义眼接口。
月光落在她脸上,让她看起来像尊沉睡的大理石雕像。
"通知省厅,启动'磐石计划'。"秦紫薇的声音冷静如冰,"把地下管网图的复印件送到北京,首接交给首长,另外..."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地的窃听器,"给恩恩换所幼儿园,就说妈妈想让她学马术。"
狗剩将女儿抱得更紧,感受着孩子均匀的呼吸。
杨恩的小手突然抓住他的衣领,指着窗外:"爸爸,冯阿姨的眼睛不亮了。"
远处的救护车呼啸而去,尾灯消失在街角。
狗剩望向冯煜茹坠落的绿化带,那里有株夜来香正在盛开,白色的花朵在月光下轻轻颤动,像在为某个逝去的灵魂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