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撞开浴室门的瞬间，蒸腾的水汽裹着泡泡浴的甜香扑面而来。
浴霸暖黄色的灯光下，冯煜茹单膝跪在浴缸旁，机械义眼投射出的全息影像悬浮在水面上方，如同被囚禁的幽灵。
杨恩坐在粉色独角兽造型的浴盆里，小肚皮上堆着雪白的泡泡，手指戳向影像中李国栋的鼻尖："那个胖叔叔我见过！他来幼儿园接过小虎！"
全息影像精准捕捉到李国栋面部的每一道皱纹，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带着几分职业化的虚伪，金丝眼镜后的瞳孔在镜片反光中若隐若现。
冯煜茹的指尖在义眼边缘快速敲击，数据流如星河倒转般在虹膜表面流动，试图关闭投影的动作却突然僵住——
影像里，李国栋正将一个黑色公文包推给对面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包角的LV标志在水汽中微微扭曲。
"恩恩！"秦紫薇一个箭步冲上前，浴巾裹住女儿的动作快如闪电。
泡泡顺着孩子的肩膀滑落，在瓷砖上砸出细碎的响声，"冯支队，擅闯民宅是什么罪名需要我提醒吗？"
冯煜茹的机械义眼发出"咔嗒咔嗒"的齿轮转动声，数据流呈现出紊乱的螺旋状："秦书记，我是来..."
"从阳台爬进来的？"狗剩的目光锁定在浴室窗台。
那里有两道新鲜的泥印，呈八字形分布，边缘带着攀爬工具特有的刮痕，"七楼！你不要命了？"
"我装了攀爬辅助器。"冯煜茹抬起手腕，金属护腕上的倒钩还沾着墙皮。
"仿生壁虎脚掌设计，承重120公斤，德国特种部队同款..."意识到失言，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被按了暂停键的磁带。
杨恩从浴巾里探出湿漉漉的小脑袋，头发上的泡泡粘成滑稽的尖顶："冯阿姨说要给我看会发光的小猪！结果出来个胖叔叔和眼镜叔叔！"
秦紫薇将女儿塞进丈夫怀里，浴袍腰带在腰间系成利落的死结："冯煜茹，周家给你多少钱？"
"什么？"机械义眼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数据流中闪过几串乱码，像是某种防御程序启动。
"这套Bionic Eye XZ-4900系统，黑市价格87万欧元。"
秦紫薇逼近一步，浴袍下摆扫过冯煜茹的膝盖，"以你正科级的工资，不吃不喝要攒15年零7个月。"
水龙头未关紧，水滴以每秒两滴的频率砸在瓷砖上，在寂静的浴室里敲出令人心悸的节奏。
冯煜茹的后腰抵在冰冷的洗手台边缘，机械义眼与秦紫薇的瞳孔保持着30厘米的精确距离——
那是人类社交中最具压迫感的亲密距离。
"是省厅特批的办案设备..."她的声音像台老旧的留声机，卡顿中带着电流杂音。
"编号XZ-4900，出厂日期2023年5月17日。"秦紫薇突然报出一串数字，每个音节都像颗钢针。
"采购方：周氏集团医疗器械部，经手人周慕云，验收单上的签字..."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冯煜茹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痕，"和你锁骨下方的草莓印，是同一只左手的指纹。"
狗剩怀里的杨恩突然扭动身体，小熊玩偶的爪子拍在冯煜茹肩膀上："爸爸，冯阿姨眼睛漏水了..."
确实有淡蓝色液体从机械义眼的接缝处渗出，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在下巴尖凝成摇摇欲坠的水珠。
那不是泪水，而是义眼冷却系统的冷却液，散发着淡淡的薄荷味——
狗剩曾在市局的痕检报告里见过这种化学物质，过量接触会导致皮肤溃烂。
"紫薇。"狗剩腾出一只手按住妻子肩膀，掌心能感受到她肌肉的紧绷，"让她说完。"
"他们用我弟弟要挟我！"冯煜茹突然崩溃般跪倒在地，膝盖撞在瓷砖上发出闷响。
机械义眼的数据流呈现出绝望的红色，"小航在慕尼黑工大读博，签证是周家的基金会办的...如果我不配合江薇薇，他们就..."
她的声音被呜咽打断，左手死死攥住浴巾边缘，指节泛出青白。
秦紫薇的表情微微松动，从毛巾架取下一条干爽的浴巾扔过去。
纯棉布料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像给战败者的白旗："擦干净，冷却液有毒。"
杨恩好奇地伸手去摸冯煜茹发光的眼睛，被狗剩及时抓住手腕。
孩子的指尖距离机械义眼只有0.5厘米，那里的温度比体温低12度，像块永远不会融化的冰。
"恩恩，去房间把爸爸的手机拿来好不好？小熊说它想玩手机里的星星游戏。"
支走孩子后，浴室的气氛骤然冷凝。
冯煜茹用浴巾按住右眼，冷却液在毛巾上洇出蓝色花纹，像朵正在凋谢的矢车菊："江薇薇要我监视你们家的一举一动。
重点是秦书记接触过的所有文件...尤其是地下管网图，她甚至让我在恩恩的体检报告里..."
"偷取基因样本？"秦紫薇的声音突然冷如刀锋，"上周幼儿园的微量元素检测，抽了三管血，而常规检查只需要一管。"
冯煜茹猛地抬头，机械义眼的数据流瞬间紊乱："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让保健医换了真空采血管。"秦紫薇从浴袍口袋里摸出支试管。
透明管壁上还沾着淡粉色痕迹，"恩恩的血样现在在省厅物证中心，由赵局亲自保管。"
窗外又一道闪电划过，将冯煜茹的侧脸劈成明暗两半。
她的机械义眼突然投射出最后一段影像——
机场贵宾厅里，江薇薇与一个酷似李国栋的中年男子相对而坐，男子推给她一个银色U盘，动作熟练得像在递交一份普通文件。
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戳显示：2023年6月20日，李国栋坠楼身亡后的第45天。
"李国强，李国栋的双胞胎弟弟，缅北KK园区的股东。"
冯煜茹的声音虚弱得像片即将飘落的树叶，"那个U盘里装的是..."
儿童房突然传来杨恩的尖叫，接着是书架倒地的巨响。
狗剩第一个冲出去，只见女儿跌坐在满地文件中，小熊玩偶压在她腿上，手里攥着个黑色甲虫状装置，天线正在顺时针旋转。
发出细微的蜂鸣声："爸爸...书架后面有只小甲虫...它会发光！"
秦紫薇夺过装置的动作快如闪电，指尖在甲壳上轻轻一按，露出里面的微型电路板。
"军用级窃听器，型号M-9，有效监听范围50米，带声纹识别功能。"
她猛地抬头看向水晶吊灯，瞳孔在灯光下收缩成锐利的针尖，"不止一个...他们把这里变成了监听站。"
接下来的十分钟恍如谍战片现场。
秦紫薇赤脚踩在地毯上，像训练有素的特工般逐一排查。
空调出风口里藏着纽扣大小的拾音器，电视柜缝隙中嵌着微型摄像头，甚至连杨恩的泰迪熊里都缝着米粒大的监听器。
六个装置整齐排列在茶几上，在落地灯下泛着冷光，像一排等待检阅的微型士兵。
"专业级作业。"秦紫薇用镊子夹起那个伪装成电源适配器的设备，外壳上的3C认证贴纸下，隐约可见缅文出厂编号。
"江薇薇把KK园区的技术团队搬来了，这些玩意儿，比市局的设备先进整整一代。"
冯煜茹倚在门框上，机械义眼不时闪烁。
数据流中夹杂着系统报错的红色警示："不止你家...市委大楼的会议室、政府招待所的套房、甚至老陈头的杀猪场冷库...都被装了这种东西。
上周常委会，你们讨论防汛预案时，江薇薇在香港的别墅里听首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