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出现光晕。
景年艰难地撑开眼皮,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僵在原地。
那具本应被漂泊者摧毁核心的人形残像,此刻竟悬浮于半空,周身萦绕着令人心悸的暗紫色能量。
它胸膛处,原本破碎的金色核心位置,赫然镶嵌着一枚深邃且不祥的暗紫色晶核,散发出较比之前强大数倍的频率。
景年右目的能力下意识运转,清晰地看到那残像散发出的频率波动。那绝非是海啸级所能比拟,狂暴、混乱、充满了亵渎生机的恶意,强度之高,甚至让景年感到右眼传来阵阵刺痛。
但这还不是最令他心神剧震的。他的目光死死钉在战场中央,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漂泊者。
她的后背,竟诡异地延伸出一支由浓郁黑暗凝聚而成的单翼。
那并非实体,更像是湮灭法则的具象化,边缘流淌着吞噬光线的幽暗,仅仅是存在,就令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一股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湮灭气息,从中弥漫开来。
更让景年感到陌生和恐惧的,是此刻漂泊者散发出的频率本质。
曾经的她,共鸣能量如同平静深邃的海洋,调用时如同引导涓涓细流,磅礴却内敛。
而现在,那能量本身就如同掀起万丈怒涛的海啸。汹涌狂暴的能量在她体内奔流咆哮,无需引导,信手拈来便是毁天灭地的威能。
这股绝对的力量掌控感,让她周身笼罩着一层近乎神明般的、冰冷而绝对的威压。
此刻的漂泊者,面色冷峻如万载寒冰,双眸深邃不见底,剔除了所有情感,只剩下纯粹的、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她悬浮于空,单翼微振,面对那气息暴涨的人形残像,如同磐石面对狂涛。
“死——!”
残像发出似人的咆哮,暗紫核心光芒大盛。
它身形骤然模糊,攻击方式千变万化,狂暴到极致——
左手虚握,一柄流淌着腐蚀性能量的紫黑巨刃,凭空凝聚,撕裂空气,当头斩下。右手一抖,暗紫色能量长枪,如毒龙出洞,首刺漂泊者咽喉。
身形忽而俯冲如陨星,忽而拔升如鬼魅,手中巨镰轮转,划出致命的暗紫弧光,意图收割生命。
面对这狂风骤雨般的攻势,漂泊者却显得从容不迫。她甚至没有移动脚步,仅仅是——
面对当头巨刃,一个微不可察的侧身,暗紫利刃便擦着发梢掠过,斩在空处。面对毒龙长枪,手中那柄同样由湮灭能量凝聚的巨大黑镰,随意一格,
“铛!”
一声脆响,长枪便被轻易荡开,狂暴的能量涟漪在她面前自动消弭。
面对横扫的巨镰收割,她只是轻盈地后仰,巨大的镰刃带着死亡的劲风,贴着她冷峻的面庞扫过。
巨大的黑色镰刀在她手中,仿佛没有重量。她手腕微动,镰刀便化作一道灵活的黑影,或格、或挡、或引,将残像所有刁钻狠辣的攻势,一一轻描淡写地化解。
每一次碰撞,都只是激起一圈微不足道的能量涟漪,随即被她周身的湮灭气息吞噬。
当残像因久攻不下,气息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时,漂泊者那双冰冷的眸子,骤然闪过一丝洞穿一切的寒芒。
“唰!”
她的身影在原地消失,如同融入黑暗本身。下一瞬,己鬼魅般出现在残像的身后。
没有蓄力,没有能量爆发,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她只是极其平淡地,挥动了手中的黑色巨镰。
一道朴实无华的黑色弧线,悄无声息地划过空间。
残像狂暴的动作戛然而止。它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膛上那道迅速蔓延开来的黑色细线。
“你……你是……”
残像吐出惊恐的人言,声音中充满了极致的不甘与……一丝来自本源的恐惧。
话音未落——
“嗤!”
暗紫色的身躯沿着那道黑线,平滑地被一分为二。
切口光滑如镜,断面萦绕着吞噬一切的黑暗,连能量都被彻底湮灭。两半残躯轰然坠落,尚未落地,便化作飞散的暗紫色光尘,彻底消散。
就在残像消散的瞬间,高悬于这诡异空间的那轮巨大紫月,仿佛被激怒般,猛地向下沉坠。
一股充满无尽邪异与恶念的频率波动,如同实质的亿万钧巨山,轰然压下!
“呃啊——!”
景年只觉浑身骨骼都在哀鸣,五脏六腑仿佛要被碾成齑粉,鲜血瞬间从口鼻溢出,意识再次濒临溃散。
然而,漂泊者只是漠然地抬起了右手,掌心对准那轮沉坠的邪月。
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吸力,自她掌心爆发!
那足以碾碎山岳的邪恶意念,如遭遇宇宙黑洞,竟被这股吸力强行拉扯,化作一道粗壮的紫黑色洪流,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声痕。
仅仅数息,那轮散发着无尽威压的邪异紫月,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缩小,最终被漂泊者彻底吸入体内。
空间中的邪恶意念瞬间消散一空,只剩下死寂。
做完这一切,漂泊者缓缓转身。
手中的黑色巨镰无声无息地消散,背后那支令人心悸的残缺黑翼,也如同幻影般敛入虚空。
她踏空而立,缓缓落回地面,目光平静地投向堪堪挣扎着坐起的景年。
景年屏住了呼吸,心脏巨震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眼前的少女,面容依旧熟悉,但那股气质——冰冷、深邃、威严,带着一种洞悉万古的沧桑与漠然。
她不再是那个会嘻嘻哈哈喊他“师傅”的小漂子,更像是一位……从时间长河尽头归来的,陌生的神明。
那双冰冷的眼眸扫视而来,景年感觉自己所有的念头、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疑惑,都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无所遁形。
“小……小漂子?”
景年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与迷茫,试探性地呼唤着那个熟悉的名字。
漂泊者,或者说,此刻占据着这具躯壳的,那个经历了无数次绝望轮回的冰冷意志,缓缓开口。她的声音依旧清冽,却失去了所有温度:
“景年……”
她念出这个名字,像是在确认一个许久未见的符号。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景年身上,带着审视,更带着一丝……仿佛在无数次重复剧本中,终于发现了意外变量的奇异探究。
“你就是……此行的‘变数’吗?”
她低声呢喃,更像是自言自语。
那冰冷的脸上,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诧异,有审视,甚至……有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源自无数次失败的希望微光?
她仿佛在无尽的黑暗轮回中,终于看到了一线与之前所有剧本都不同的微芒。
“小漂子,你……不认识我了?!”
景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惊涛骇浪,惊恐地嘶喊出声。
眼前的“漂泊者”带来的陌生感,以及那深不见底的冰冷,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甚至超越了面对邪月时的死亡威胁。
这不再是他熟悉的徒弟,而是一个占据了她躯壳的,来自遥远彼岸的,无比陌生的恐怖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