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的骨髓深处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那些悬浮的沙粒骷髅同时转向他，空洞的眼窝里涌出荧蓝色的海水，在海底形成七条蜿蜒的水流，每条都指向不同时期的沉船残骸。
"钥匙......在融化......"赵铁柱的声带又恢复了部分机械音，他脖颈处的鳃缝正在渗出结晶化的血珠。那些血珠坠入海底沙地，立刻长出细小的金属根系，像血管般向西周蔓延。
林海生克隆体的大脑碎片突然剧烈收缩。它释放出最后一团记忆泡沫，泡沫中浮现出顶层宴会厅的监控画面——权贵们围坐在长桌旁，餐盘里盛放的不是美食，而是从矿脉开采的"深海之息"晶体碎片。证券女王用镶钻的指甲撬开晶体表面，露出里面搏动的、胚胎状的红色核心。
"最终测试开始。"戴雨的机械音从监控设备传出，"请享用圣餐。"
程默看到幻象中的霍克军火商第一个将晶体塞入口中。他的机械义齿咬碎晶体的刹那，脸颊皮肤立刻浮现出蛛网状的蓝纹。那些纹路迅速向全身蔓延，所过之处肌肉纤维结晶化，变成半透明的、类似石英的物质。
"敬......进化......"纺织大亨的妻子举起香槟杯。她涂着唇膏的嘴己经僵硬，舌头变成多棱面的蓝水晶，每个切面都反射出其他权贵变形的脸。
整个宴会厅如同被施了魔法的蜡像馆。权贵们保持着进食的可笑姿势逐渐凝固——证券女王的鱼鳃定格在张开的瞬间，每片金属鳃瓣都长出细小的晶体簇；子爵夫人的珍珠项链嵌入脖颈，每颗珍珠都变成会转动的眼球；霍克军火商的机械义肢与结晶化的肉体融合，齿轮间渗出蓝色的淋巴液。
"生理转化率99.9%。"戴雨的机械右臂从监控画面边缘入镜，冰冷的金属手指划过完全结晶化的证券女王，"最终阶段测试完成。"
监控画面突然切换角度。程默看到戴雨身后站着十二个穿白袍的研究员，他们手中的托盘里盛放着更多"深海之息"碎片——每块碎片内部都包裹着微缩版的程默克隆体胚胎。
"不觉得讽刺吗？"戴雨的机械眼转向监控镜头，仿佛穿透时空与程默对视，"他们梦寐以求的永生，不过是成为培养你的容器。"
幻象突然扭曲。宴会厅的结晶化权贵们同时转头，数百颗晶体眼球聚焦在监控探头上。他们的下颌机械开合，发出整齐划一的声波：
"容器......准备好了......"
现实中的海底突然震动。程默脚下的沙地裂开，露出下方埋藏的金属结构——那是前代沉船的甲板，上面刻满了与程默胎记一致的纹路。赵铁柱的鳃丝全部竖起，指向东南方一处微微发光的海沟。
"那里......"他的机械音夹杂着电流杂音，"没有......沉船......"
林海生的记忆泡沫突然全部炸裂。最后的画面是戴雨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宴会厅，用机械手指蘸取结晶权贵身上脱落的碎屑，轻轻抹在自己的机械右臂关节处。那些碎屑融入金属的瞬间，她的手臂皮肤竟然短暂地恢复了人类质感。
"想要阻止轮回吗？"幻象中的戴雨突然首视程默，"那就吃掉我。"
海底的震动愈发剧烈。程默看到六道光柱正在移动，像探照灯般搜寻着什么。他拽着赵铁柱向那处没有沉船标记的海沟游去，身后的沙地不断塌陷，露出更多前代文明的遗骸——不是船，而是某种巨大的环形建筑，中央摆放着七个培养舱形状的石台。
"第七个......祭坛......"赵铁柱的鳃缝喷出蓝色血雾，"他们......等了你......七次......"
程默的骨髓深处再次剧痛。这次他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的脊椎里生长——不是金属，不是晶体，而是某种兼具生命与机械特性的物质。当第一道光柱扫过他们藏身的海沟时，程默看到了沟底的东西：
一座纯白的、没有纹路的石门。
门前的沙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六套衣服。每套衣服上都放着一块怀表，表盘上的时间永远停在程默不同年龄的时刻——五岁、十岁、十五岁......最近的一套衣服是赵铁柱的作战服，怀表显示的时间是现在。
"不是钥匙......"赵铁柱的机械音突然变得清晰，"是祭品......"
海底突然寂静。六道光柱同时锁定白色石门，程默看到光柱中浮现出前六代"自己"的虚影。他们同时伸出手，指向程默的脊椎——那里正透出荧蓝色的光，与白色石门产生共鸣。
戴雨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这次不是机械音，而是带着微妙情感的、近乎人类的声音：
"现在你明白了？每一代程默，最终都选择成为......"
白色石门缓缓开启，里面涌出的不是海水，而是无数记忆的泡沫。每个泡沫里都包裹着同一个画面：戴雨抱着婴儿站在石门前，流着泪将一把小刀刺入自己的机械右眼。
"......成为让我恢复人性的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