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的烛火被海风吹得忽明忽灭,风裹着符纸扑打在岛民们苍白的脸上。神琦悠真的右手按在腰间的配枪上,左手拽住鼓起的帷幕。九条玲子左臂还缠着绷带,边缘渗出了血迹——那是和叶用儒艮之箭扎出的伤口。她用手背抹掉溅到检察官徽章上的血点,目光如手术刀般刮过人群。
“诸位,该结束这场闹剧了。”
角落里传来“噗”的轻响,毛利小五郎应声倒在祭坛边,后颈的麻醉针在烛光下闪过寒芒。江户川柯南钻进布幔后,变声器贴上喉部。毛利小五郎的低沉嗓音响起,正梁悬挂的“人鱼赐福”幡旗倏然落下,露出后面贴着的旧报纸——三年前火灾的照片上,焦黑的仓库门缝里卡着未烧尽的淡紫色。
“各位请看牙科报告。”沉睡的名侦探声音像淬了冰,“纱织小姐去年二月因智齿发炎,借用君惠小姐的保险卡就诊。”神琦配合地举起放大镜,光束精准打在复印件右下角:患者签名栏里,“岛袋君惠”的竖勾末尾藏着细小的波浪纹——那是纱织特有的标记。
九条抽出证物袋里的焦尸牙齿,将它与另一份X光片重叠。烛光穿透胶片,寿美遗照旁的墙上陡然映出两排交错的齿影。“纱织右下第二磨牙填补物是树脂,而君惠同位置牙冠用的是陶瓷。”检察官清冷的声音割开死寂,“焦尸口腔里那颗牙,足够证明死者是偷用医保卡的纱织!”
祭坛下传来陶器碎裂声,老渔民失手摔了供奉的酒盏。枯树枝般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交叠的齿影,喉咙里挤出嗬嗬的怪响:“所以……仓库烧死的是纱织?那君惠丫头……”
“她在森林里引我们到悬崖。”服部平次突然开口,黝黑的手掌死死攥着从悬崖岩缝拔出的儒艮之箭,箭杆上「寿美」的刻痕几乎被指腹磨平,“她知道警察会调查人鱼墓,故意露个诱饵!”和叶倒吸一口凉气捂住嘴——她想起在悬崖塌陷前,白影驻足的地方,藏着半盒干冰。
烛火突然剧烈摇晃。单衣的簌簌声从后方传来,缀满珍珠的雪白绢衣被风吹得鼓胀。岛袋君惠掀开垂帘,鬓角滑落的银丝露出熟悉的卷发。脸上浓重的白妆己斑驳龟裂,渗出真实的汗迹,右手指尖握着本该随寿美入殓的儒艮之箭。
“你们说错了一点。”声音像生锈的琴弦,箭尖首指墙上母亲的遗照,“我不是去灭口,是送纱织……去给我母亲认罪。”
三年前的祭典深夜,仓库木门被三道身影堵死,岛袋庆荣正在里面检查翌日用的烟火装置。“让我们看看嘛!人鱼婆婆是不是真的不会老?”门外传来寿美醉醺醺的嬉闹,木板里塞进了点燃的信号棒。奈绪子尖叫着“永生要火炼才显灵”,将整桶清酒泼上木墙。
“她们以为里头是命样,想看长生不老的秘密。”箭镞在遗照上剐出深痕,“可我母亲那晚只是去仓库缝祭典用的鱼尾——她总说年轻人熬夜伤身。”墙上投影出当年现场照片:焦尸蜷缩的姿态呈现出诡一脚屈起、一脚伸首的状态,肢体间有支架残骸。“母亲右腿做过关节手术……你们却把那说鱼尾鳍!”君惠的嘶喊裹着恨意砸向人群。
神琦突然跨步上前,手里展开的名册哗啦作响:“那么三年前火灾报告里,集体签名指认烧死的是‘来历不明的巫女’又是怎么回事?”名册最后一页的签名栏上,奈绪子歪扭的签名旁,赫然印着寿美父亲的章。
人群里响起茶杯坠地的脆响。当年参与灭火的老邮差佝偻着背脊想溜,被九条伸脚绊倒。检察官染血的绷带垂在他眼前:“葬礼上您哭得最伤心,说寿美是‘被人鱼怨灵缠上了’。”鞋尖碾碎了地上散落的鱼鳞,“可您签联名书的时候,手抖了吗?”
“她们该死啊!”君惠的嘶吼震得梁柱簌簌落灰。她猛拽着绳索,轰然洞开——三具蒙尘的展柜里,挂着鱼鳞的焦黑人骨森然陈列!“寿美偷走母亲腿骨挂脖子上当护身符,奈绪子说人鱼骨盆能招桃花姻缘!”儒艮之箭狠狠劈在展柜上,裂纹如蛛网蔓延,“纱织最该死!她发现我扮命样后居然说……”
栗色卷发被汗水黏在扭曲的脸上。她模仿起纱织轻佻的语调:“‘与其每年辛苦演戏,不如烧死个流浪汉充数!反正烧焦了也认不出是谁’——”箭矢穿透玻璃首插人骨展柜,“她必须死在仓库里!用火祭给我母亲陪葬!”
满堂死寂中,海风送来渔港的汽笛声。服部平次手中的箭矢当啷坠地,他喉结滚动着挤出声音:“所以那晚你……说想结束祭典离岛……”
“可你们没给我机会!”君惠的笑声撕裂空气。她掀翻祭坛上的烛台,火焰如毒蛇窜上幡旗:“你们所有人都知道!知道我祖母开始就是母女轮流扮命样!知道我母亲腿不好还催她跳祭祀舞!”燃烧的布幔坠落,照亮了每张躲闪的脸——老渔民攥着念珠的手指关节发白,茶屋老板娘的腰带边角绣着命样的家纹。
神琦的扩音器冲破浓烟:“消防队确认过!三年前的联名书被存档时,全体参会者无异议!”九条染血的手抓住一个退后的老妪,那是负责岛志编撰的文书:“您记录历年祭典开支时,没发现君惠母女每年领两份津贴吗?”
老文书腰间的钥匙串叮当乱响,她崩溃跪地:“大家……大家只是怕断了游客……”火舌舔上殿柱雕刻的人鱼图腾,整座岛都在沉默。
烈焰吞噬了房梁,君惠站在火焰中解开单衣。雪白绢衣坠地露出底下朴素的家居服,她将儒艮之箭横在颈前:“母亲守护了一辈子的谎言……真是可笑。”
“你的命不是你母亲的祭品!”九条玲子的声音劈开热浪。骨折的右臂强行拽住滚烫的麻绳,整个人如白鹤般荡过火场!烧断的麻绳在掌心擦出焦痕,绷带被火焰吞噬。神琦拿着毛毯几乎同时罩下,见她用受伤的右肩狠狠撞开君惠!
两人滚落在蒲团上。单衣的残焰在积水中嘶鸣着熄灭,露出底下焦黑的纹路——那是百年前首代命样绘制的波浪图腾。君惠呛咳着抬头,脸上的妆容被泥水冲开:“为什么救我?检察官不该维护正义吗……”
“我的工作是制裁有罪的活人,不是给殉葬品上香。”九条染血的左手扳过她的脸,检察官徽章烙进她的掌心,“你母亲葬身火场那晚,知道我在档案馆查到了什么吗?”
神琦从证物袋抽出泛黄的账簿,泛潮的纸页在火焰前透出两行字迹:“火灾次月,拨款修缮‘人鱼坟墓’的费用条目后——附注着全体分红记录。”手指戳向金额旁的小字标注:保密费。
燃烧的房梁轰然砸在展柜上。飞溅的火星与蒸腾的白雾里,君惠眼底的火焰终于碎裂。沾满泥水的手指突然抓住九条灼伤的掌心,像个迷路的孩子揪住最后的光:“如果有人早告诉我……母亲不必为谎言葬送生命……”
海涛声涌进残破的神社,冲刷着满地的谎言。烧焦的命样面具顺水流漂过九条脚边,检察官俯身拾起,断裂的丝绳上还缠着一根栗色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