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卷着纸钱在路灯下打旋,黏腻的湿气裹着香烛与鱼的腐臭钻进鼻腔。黑江奈绪子的尸体像条离水的鱼,半挂在渔网的橡木架上,湿漉漉的尼龙网勒进她脖颈的皮肉里,在紫斑上压出菱形的网格。银色鱼鳞粘在她大张的嘴角,随海风微微颤动,仿佛临死前吐出的最后一串气泡。
神琦悠真的皮鞋碾过沙滩上凌乱的鞋印,蹲身时裤脚被涌上来的潮水浸透:“西十一码,步幅间距三十五厘米——凶手要么腿短,要么故意缩着步子走。”指尖抹过礁石边缘的青苔,新鲜的刮痕蜿蜒着没入海水,“痕迹到这儿就断了,像被刻意抹去。”
九条玲子的高跟鞋陷在沙砾里,检察官徽章在灵堂的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她拎起证物袋里沾着粘液的鳞片,扫过时鳞片边缘泛起染剂的荧光:“和寿美颈部的残留物成分一致,都是廉价道具。”
话音未落,渔网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奈绪子的尸体猛然下坠,腐化的网绳擦过她的脚踝,惊得围观的岛民尖叫着“人鱼索命了!”。几个老人对着海面叩拜,咸涩的浪沫溅在神琦绷紧的下颌上。
“索命?”服部平次扯下白布,露出奈绪子腰间空荡荡的箭囊。黝黑的脸被怒火灼得发亮,关西腔因激动而更显粗粝:“凶手特意取走了寿美的儒艮之箭!两具尸体都缠着鱼鳞,吊在显眼处——这混蛋是在拿亡灵当盾牌!”他踢开脚边半截断掉的鱼叉,叉尖沾着血渍,“岛民说明天要把尸体沉海,再拖下去证据就没了!”
神社仓库的木门在狂风中哐哐作响,如同濒死者的叩击。岛袋君惠的声音刺破雨幕,神琦用镊子夹起奈绪子指甲缝里的碎屑:“名册!祭典名册能证明——”君惠撞开阻拦的巡警冲进仓库,橘红的火舌猛地舔上松脂浸泡的窗棂。爆燃声如同巨兽的嘶吼,热浪掀飞了神琦的警帽,火星鬼魅的洒在赶来救火的岛民衣服上。
“泼水车!”神琦的怒吼被梁柱坍塌的巨响吞没。浓烟中柯南的瞄准仓库顶棚的喷淋装置,却被热流逼退。九条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松脂味里混着汽油!”检察官制服的袖口被飞溅的炭星烫出焦痕。火光照亮了君惠的剪影——扑向保险柜的身影被倾塌的货架吞没,柜门缝隙透出一线未上锁的冷光。
浅井诚实的法医报告像块冰砖砸在众人之间:“齿模比对完全吻合,焦尸是岛袋君惠。”神琦的钢笔尖“啪”地戳穿了报告,墨迹在记录表上晕开污痕:“她冲进火场是为了抢救能证明清白的祭典名册——可消防队扒出的名册完好无损地锁在保险柜里。”
他推开窗,咸湿的海风涌进,吹得桌上照片哗啦作响。照片里焦黑的下颌骨上,第三臼齿填补物边缘有细微的气泡——临时填充树脂的痕迹,绝非专业牙医的手笔。
森林深处的“人鱼之墓”是座苔痕斑驳的石堆,三根腐朽的木桩呈三角排列,刻着三年前的火灾日期。九条俯身拨开枯叶,半片未烧尽的硅胶鱼尾卡在缝隙里,焦糊边缘残留着黏合剂的气味。“纱织?!”远山和叶的惊叫炸响在悬崖边。白影在林间一晃而过,孔雀蓝衣角掠过灌木丛——正是寿美下葬时穿的那件殓衣。
两人追到崖边时腐叶层突然塌陷。“抓紧!”九条半个身子悬在崖外,右手死死攥住了和叶的手腕。检察官小臂肌肉因过度发力而痉挛,制服在重力拉扯下“刺啦”撕裂,露出了基德留下的蓝玫瑰吊坠。花瓣在月光下折射着冷光,磕在悬崖岩石上迸出了细碎的火星。
“松手啊九条姐!”和叶哭喊着抽出袖中的儒艮之箭,箭尖扎进了九条的手背。鲜血顺着检察官白皙的皮肤淌进袖口,九条却抓得更紧,指甲几乎嵌进和叶的皮肉:“闭嘴……抓紧岩缝!”碎石如雨点砸向海面,浪涛在百米下方张着巨口。千钧一发之际,神琦的臂膀铁箍般勒住九条的腰身,柯南的伸缩腰带缠住了崖边的古松。几人跌回崖顶,和叶袖中滑落的儒艮之箭“叮”地钉入岩缝——箭杆上赫然刻着「寿美」的名字。
灵堂的香灰落在寿美遗照的笑靥上,檀香混着尸臭形成了诡异的香氛。神琦将牙科记录拍在棺木前,震得烛火剧烈摇晃:“三年前纱织借君惠的保险卡治龋齿,她的牙医记录全挂在君惠的名下。”指尖划过焦尸报告上的齿模图。
“这套把戏能伪造一具‘君惠’,就能伪造第二具!”九条按着骨折的右臂靠在门框,冷汗浸透了鬓角。染血的检察官徽章反射着棺木的漆光,像枚黑暗中的银钉。
服部平次猛地踢翻火盆,燃烧的纸钱飘起来粘在他的帽子上:“君惠为什么要杀奈绪子?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灰烬落在他颤抖的手背,烫出了细小的红痕。
柯南悄悄拽了拽神琦裤管,平板电脑亮起三年前祭典的录像——命样将儒艮之箭递给纱织时,纱织袖口滑落的护身符上绣着「奈绪子」。镜头扫过人群,君惠捧着签筒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儒艮之箭的得主从来不是天命。”九条的声音像淬冰的刀,“抽签筒底部的磁铁,祭典前夜仓库丢失的琴弦——命样掌控着岛上每场‘神迹’。”她目光扫过供桌上并排的三支箭,其中一支箭羽缠着半截金线,“凶手需要岛民对‘人鱼复仇’深信不疑,才能掩盖最世俗的动机——三年前那场人鱼传说的火灾真相。”
海风灌入灵堂吹熄了蜡烛。黑暗中服部平次颤抖的声音响起:“你们是说……君惠是假死,就为继续用命样的身份杀人?”神琦打亮打火机,火苗映出帷幕后一闪而过的单衣衣角——金线绣的鱼尾纹在光线下游动。“不。”火光照向灵堂深处幽暗的甬道,“她正在暗处,听着我们的话。”
焦黑的抽签筒滚落在神琦脚边,一根断裂的竹签露出微型磁铁。服部盯着那片冷光,突然想起君惠把儒艮之箭递给和叶时,袖口掠过签筒的细微风声。那只手曾捞起夏祭的金鱼,指腹还留着被鱼鳍划伤的旧疤——如今这旧疤成了刺穿童话的毒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