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檐角的青铜铃铛突然齐刷刷转向西北。
苏晚低头盯着自己绣鞋尖沾染的冰碴，那抹诡异的青铜色正在蚕食霜花——和护城河冰面的颜色如出一辙。
"北境战神好大的威风。"太尉崔琰用玉笏挑起沈昭披风下摆，玄铁甲胄缝隙里簌簌落下些暗红色砂砾，"连噬魂沙漠的朱焰砂都沾回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去平叛呢。"
沈昭拇指无意识着剑柄上的玄鸟纹。
那纹路突然烫得惊人，他瞥见龙椅背后那面山河屏风上，本该绣着药王谷的位置变成团污浊的墨迹。
皇帝枯槁的手指在扶手上敲出骨器相撞的声响："昭儿，你腰间这枚螭龙玉佩..."话音未落，苏晚的药囊突然溢出缕碧色薄雾，在大殿蟠龙柱间凝成半幅《神农尝草图》。
图中那尊药鼎正在渗血，和宦官拂尘上的青铜锈如出一辙。
"妖女！"崔太尉的朝靴碾碎地上朱砂，袖中突然飞出十二枚青铜钉，"药王谷禁术也敢带进..."话音戛然而止。
公主宇文玥的缠金丝帕子正巧落在他脚边，帕角坠着的冰玉髓突然炸开，将青铜钉尽数冻在琉璃砖里。
苏晚腕间的千机镯突然收紧。
她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用指甲在耳后划出道血痕——三只金翅蝶从发髻钻出，衔着血珠落在皇帝案前的雪参汤里。
汤药瞬间沸腾，浮现出镇魂碑残缺的"忠"字。
"父皇！"宇文玥提起裙摆踏上丹陛，发间九凤钗振翅欲飞，"上个月儿臣染上尸毒，可是苏姑娘用折损寿元的秘术..."她突然噤声，惊恐地看着皇帝端起那碗浮现血字的参汤一饮而尽。
太子宇文珏的蟒袍下摆微微发颤，他腰间那串象征储君身份的东珠突然迸裂。
满地滚动的珍珠里，有颗赫然裹着半片冰蓝色鳞甲——和宫墙上那张冰纹脸一模一样。
沈昭的剑鞘突然发出龙吟。
在他脚边，从铠甲缝隙漏下的朱焰砂正诡异地聚成北境舆图，图中标注着"噬魂沙漠"的位置，赫然是药王谷后山的轮廓。
苏晚的瞳孔猛地收缩，她终于明白那些流民尸骨为何会摆出百草纹——那根本是有人用血肉在绘制炼魂阵！
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甲胄碰撞声。
当值的侍卫统领霍青阳按着佩剑跨过门槛，战靴上的玄铁马刺在日光下泛着寒芒。
这位曾在北境与沈昭并肩杀敌的汉子，此刻却目不斜视地跪在丹墀之下："启禀陛下，西郊皇陵的镇墓兽...昨夜全数转向药王谷方向。"
崔太尉的玉笏"咔嗒"裂开道缝，几根浸着青铜锈的银丝从裂缝里钻出来。
苏晚突然轻笑出声，指尖弹出一粒回春兰种子，那种子在空中爆开成幽蓝火焰，将银丝烧出骨笛般凄厉的尖啸。
"陛下难道不好奇，"她抚摸着腕间浮现皱纹的皮肤，"为何太尉大人身上会有神农鼎的诅咒之息？"药囊里突然飘出片枯叶，叶脉在落地瞬间化作血色小字——正是三百里加急文书缺失的那页兵符调令。
沈昭的战靴碾过满地东珠，玄铁甲胄与琉璃地砖摩擦出细碎火星。
他状似不经意地踩住那片冰蓝鳞甲，靴底暗藏的玄鸟纹印倏地亮起，将鳞片熔成缕青烟钻入蟒袍褶皱——太子宇文珏踉跄后退时，那缕烟正巧缠上他腰间玉带。
"霍统领倒是比钦天监还会观星。"苏晚抚平袖口被青铜钉划破的褶皱，腕间皱纹又深了几分。
她抬脚将那片枯叶踢向御前金砖，叶片落地竟发出玉磬清响："三日前北境流民暴毙案，兵部呈上的验尸文书少了三页。"
皇帝浑浊的眼珠突然暴睁，案头那碗见底的参汤竟在龙纹碗底凝成血色"崔"字。
宇文玥的冰玉髓碎片突然悬浮而起，在蟠龙柱投下的阴影里拼出半幅北境舆图——正是方才朱焰砂所绘之图的另一半。
霍青阳的玄铁马刺重重磕在地砖上，他捧起佩剑高举过头："末将愿以项上人头担保，三日前沈将军在噬魂沙漠斩杀的三百妖兽，尸首都带着药王谷百草纹烙印。"剑鞘暗格突然弹开，滚出枚沾着黑血的青铜铃铛，与金銮殿檐角那些如出一辙。
崔太尉的朝靴突然裂开道口子，几根银丝钻出来缠住太子的蟒袍下摆。
苏晚的药囊就在这时爆开团青雾，雾气里钻出七只金翅蝶，衔着霍青阳剑鞘暗格里的黑血，精准地落在每位朝臣的笏板上。
"看来太尉府的银蚕丝被尸毒养得不错。"沈昭突然扯下披风掷向龙椅后的山河屏风，玄色锦缎罩住墨迹的瞬间，药王谷的轮廓竟在布料暗纹里浮现。
他指尖凝出冰刃划破掌心，血珠滴在崔琰玉笏裂缝里，那银丝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
皇帝枯瘦的手掌突然按住九龙头扶手，五枚指甲齐根断裂，露出里面蠕动的青铜色血管："传朕口谕，北境军需..."话未说完，宇文玥突然扑到御案前，九凤钗的尾羽扫翻了鎏金香炉。
香灰落在皇帝手背的青铜血管上，竟烧出个清晰的"药"字图腾。
苏晚的千机镯突然收紧到近乎勒进骨血，她借着痛楚咬破舌尖，将口血混着药粉喷在霍青阳的佩剑上。
剑身映出崔太尉袖中抖落的青铜碎屑——那些碎屑正悄悄爬向太子蟒袍上的西爪金龙。
"末将戍边十年，只识得保家卫国的将军。"霍青阳突然转身面对群臣，剑尖挑起地上那枚青铜铃铛，"就像这镇魂铃本该悬在皇陵，如今却出现在噬魂沙漠。"他战靴重重踏碎铃铛，里面滚出半枚虎符，缺口处赫然是药王谷的百草纹。
沈昭的剑气突然掀起阵狂风，将满地朱焰砂吹成幅完整的北境地图。
图中标注皇陵的位置正在渗出黑血，那血渍蜿蜒着爬向苏晚脚边，凝成个残缺的"玥"字。
"陛下！"崔太尉的玉笏突然炸成碎片，银丝裹着青铜屑扑向宇文玥的凤钗。
苏晚腕间皱纹己蔓延至手肘，她猛地扯下发间银簪刺入心口，溅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神农鼎虚影，鼎中燃起的幽蓝火焰将银丝烧成灰烬。
霍青阳突然单膝跪地，佩剑横举过头："末将请旨彻查兵部虎符失窃案。"他剑鞘暗纹里突然浮现金色小字，正是三日前沈昭用剑气刻下的北境布防图——此刻那图上所有关隘都标着药王谷特有的紫云纹。
宇文玥突然摘下九凤钗掷向御案，钗头镶嵌的夜明珠映出崔太尉袖中暗藏的半页兵符调令。
她染着丹蔻的指尖划过皇帝手背的青铜血管："父皇可还记得，儿臣及笄时您赐的紫参王？"
苏晚的药囊就在这时飘出片紫参皮，那参皮遇风化作只玄鸟，叼起案头染血的"崔"字汤碗，首扑向崔太尉的乌纱帽。
沈昭的剑气突然化作冰网罩住整个金銮殿，将西散的青铜碎屑冻在琉璃窗棂上，每片冰晶里都封着个扭曲的鬼脸。
当最后一片青铜碎屑被封进冰晶，宇文玥的缠金丝帕子突然飘到霍青阳剑尖上。
苏晚注意到帕角冰玉髓的裂痕里，藏着半枚与沈昭玉佩相呼应的螭龙纹——那纹路正与她腕间千机镯的暗扣严丝合缝。
殿外北风突然转向，裹着药王谷特有的苦艾香钻进沈昭铠甲缝隙，在玄鸟纹路上凝成滴泛着金光的血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