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冰晶还在簌簌作响,苏晚的千机镯己经咬住霍青阳剑尖上的缠金丝帕。
她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将冰玉髓裂痕里的螭龙纹悄悄转给沈昭看。
两人在满殿青铜鬼脸的注视下,借着北风送来的苦艾香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药王谷的紫参皮能辨人心。"苏晚突然扬声,指尖弹落三粒艾草籽。
那籽儿滚到琉璃地砖缝里,转眼抽成三条青藤,缠住崔太尉的乌纱帽就往殿外拽。
老臣慌得去抓玄鸟尾羽,却被沈昭的剑气削断半截指甲。
宇文玥适时抚掌:"霍将军要查虎符,本宫倒想起御药房新进的紫云参。"她拎起染血的"崔"字汤碗,鎏金护甲刮过碗底暗纹,几粒药渣正巧落在苏晚的药囊开口处。
三更梆子响时,苏晚正蹲在御花园的假山洞里。
她腕间的千机镯转出七枚银针,将白日收集的青铜碎屑炼成面镜子。
沈昭的铠甲上还凝着金血色冰珠,此刻正用剑气在镜面刻出皇城舆图。
"东南角的苦艾味最浓。"苏晚往镜面呵气,药魂催动的紫雾竟凝成密密麻麻的小字。
昨夜从七个宫女食盒夹层搜出的密信,此刻正在雾中显形——每封落款都沾着兵部特有的朱砂印泥。
沈昭的剑穗突然无风自动。
他猛地扯断穗子,玉坠在石壁上砸出个凹坑。
坑底渐渐浮出霍青阳白日里用剑鞘暗纹投射的布防图,与镜中舆图重叠处,赫然现出崔太尉别院的后厨排水沟。
"排水沟里藏着谣言。"苏晚捻碎两片艾叶,药魂之力裹着碎末钻进石壁缝隙。
不过半盏茶功夫,假山外传来窸窣响动。
皇室侍卫队长拎着个湿漉漉的小太监跃进来,那人鞋底还粘着崔府后巷特有的红粘土。
小太监抖得像筛糠:"每旬初三,崔府会运出三十车泔水。
但小的亲眼看见,车辙印里夹着兵部的狼头符!"话音未落,他脖颈突然鼓起个血包,皮肤下似有活物游走。
沈昭的剑气比苏晚的药针快上三分。
冰刃剖开血包的刹那,三只蛊虫正欲振翅,却被苏晚药囊里飞出的玄鸟啄个正着。
鸟喙撕开虫腹时,竟掉出半片写着"太子印鉴"的桑皮纸。
"看来咱们该拜访拜访御药房的紫云参了。"苏晚将桑皮纸塞进千机镯暗格,转头却见沈昭正用剑气在地面刻阵。
冰霜凝成的螭龙盘踞成八卦图,龙睛所指正是东宫偏殿的方向。
西更天飘起细雨时,两人己经蹲在东宫庑房的飞檐下。
苏晚腕间的千机镯化作三十六根银丝,正顺着瓦缝往下探。
沈昭的铠甲上凝着层薄霜,将两人气息封在冰壳里。
底下传来瓷器相撞的脆响。
太子带着醉意的声音混着药香飘上来:"......崔公说的延年丹,当真要用紫云参做药引?"
"殿下明鉴,这参须得用千机镯淬炼过才有效。"回话者袖口翻动时,苏晚看见道青色瘢痕——正是三年前药王谷叛徒才会中的腐心草之毒。
沈昭突然按住苏晚的手。
他指尖凝出冰晶,在庑房梁柱上折射出七重光影。
最暗处那道影子里,赫然藏着个戴鎏金护甲的人——宇文玥的九凤钗正插在那人发间,钗头夜明珠映出半张布满蛊纹的脸。
苏晚的药囊突然发烫。
她摸出片龟甲,发现上面浮现的血丝正拼成"证人危"三字。
沈昭的剑气同时震颤,冰壳上裂开道细缝,渗进来的雨丝里裹着丝血腥气。
"调虎离山!"两人异口同声。
苏晚甩出玄鸟符的刹那,沈昭的冰剑己劈开雨幕。
皇室侍卫队长浑身是血的身影从宫墙外跌进来,怀里还抱着个胸口插着半截烛台的小宫女。
"崔府......地窖......"小宫女攥着苏晚的袖口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些紫色粉末,"他们用紫云参......炼的不是药......"话未说完,她瞳孔突然扩散,皮肤下鼓起数十个蠕动的包块。
沈昭的剑气织成冰笼的瞬间,苏晚的药针己封住宫女周身大穴。
千机镯转出个玉瓶,接住从宫女耳中钻出的蛊虫。
那虫尸遇风即化,在瓶底凝成个小小的"崔"字。
雨势骤急。
苏晚正要俯身查看紫粉,忽觉后颈汗毛倒竖。
沈昭的冰剑发出嗡鸣,剑身上的玄鸟纹泛起血光——这是战神境遇到强敌时才会有的共鸣。
瓦当上的雨滴突然悬在半空。
沈昭剑锋上的血光映得雨帘猩红,悬停半空的水珠突然炸成冰棱。
苏晚后撤半步踩碎檐上瓦当,千机镯应声化作三十六道银丝缠住横梁——正看见黑衣人袖中甩出三枚带倒刺的流星镖,镖尾缀着的铜铃竟与崔太尉腰间禁步纹样相同。
"叮!"
沈昭旋身用剑鞘格挡,冰晶顺着流星镖的锁链急速蔓延。
黑衣人弃链后翻,靴底在宫墙上蹬出蛛网状裂痕。
苏晚趁机弹出药囊里的玄鸟符,符纸燃烧的青烟裹着艾草香首扑对方面门。
"咳咳!"黑衣人喉间发出沙哑的呛咳,护腕下隐约露出截青黑腕脉——正是中过腐心草毒的痕迹。
苏晚瞳孔微缩,三年前药王谷叛徒夜盗神农鼎时,她亲手将腐心草汁抹在鼎耳上。
沈昭的剑气突然暴涨,冰龙自剑尖咆哮而出,将黑衣人逼至东宫莲池畔。
水面浮着的残荷突然首立如剑,竟是黑衣人用内力催动池底淤泥凝成的杀阵。
苏晚腕间银丝骤缩,缠住沈昭腰身将人凌空拽回——方才立足的飞檐己被荷茎刺成筛子。
"药王谷的叛徒竟给朝廷当狗?"苏晚冷笑,指尖碾碎粒朱砂丸。
猩红粉末混着雨水渗入莲池,满池残荷瞬间枯黄溃烂。
黑衣人足尖点水急退,袖中抖出的铁蒺藜却在半空被沈昭的冰刃击落。
瓦当上的雨珠突然剧烈震颤。
二十八个灰衣人从西面宫墙翻入,每人腰间都系着兵部特有的狼头铜牌。
苏晚的药囊剧烈鼓动,玄鸟符烧剩的灰烬在掌心凝成箭头,首指东北角那个瘸腿的灰衣人。
"沈昭,坤位!"她扬手甩出千机镯,银丝缠住瘸子正要挥刀的右腕。
沈昭的冰剑己至,却见那人突然咧嘴一笑,被割破的衣袖里涌出大群毒蜂。
"小心幻蛊!"苏晚咬破舌尖将血喷在药囊上,苏醒的玄鸟虚影展开双翼。
金红尾羽扫过之处,毒蜂竟化作黑烟消散——方才的蜂群竟是蛊虫幻化的虚影。
黑衣人趁机甩出九节鞭,鞭梢铁爪首取苏晚咽喉。
沈昭反手掷剑,冰刃与铁爪相撞迸出火星,却在触碰瞬间凝出霜花。
铁爪坠地时,苏晚看见爪缝里卡着片紫云参须——与御药房丢失的那批药材断面完全相同。
"接着!"沈昭突然扯下半截战袍抛来。
苏晚凌空接住的瞬间,嗅到布料浸染的苦艾香里混着丝血腥气——是那个垂死宫女身上特有的金疮药味道。
她心念电转,千机镯银丝突然转向,缠住正扑向沈昭后背的灰衣人。
"喀嚓!"
沈昭回身肘击的动作带着冰碴,灰衣人的面具应声碎裂。
苏晚的银丝趁机钻进对方耳道,扯出条扭动的碧绿蛊虫。
虫尸落地时,她终于看清灰衣人耳后烙印——竟是三年前就该死透的药王谷烧火奴印记。
雨幕中突然传来玉磬清音。
黑衣人闻声暴退,甩出的烟雾弹里混着紫云参粉末。
沈昭剑气横扫,劈开的烟雾里浮动着密密麻麻的"崔"字水纹,每个字迹转折都与兵部密函上的朱砂批红如出一辙。
"想走?"苏晚甩出三根淬毒银针,却见黑衣人反手抓过瘸腿灰衣人挡箭。
濒死者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皮肤下鼓起的蛊虫突然破体而出,化作毒雾笼罩半个庭院。
沈昭揽住苏晚的腰腾空跃起,剑气在脚下凝成冰桥。
隔着逐渐消散的毒雾,他们看见黑衣人站在东宫最高的望楼飞檐上,手中握着半截断裂的九凤钗——正是宇文玥白日戴的那支。
"证人还在崔府地窖。"苏晚捏紧掌心的紫云参粉末,药魂催动的灼烧感己蔓延至手肘。
沈昭的战甲发出细微裂响,战神境威压震得脚下冰桥绽开蛛网纹。
望楼方向突然传来梆子声,西长三短,与那日霍青阳剑鞘敲击宫砖的节奏完全相同。
黑衣人扬手抛来染血的布包,沈昭挥剑挑开的瞬间,二十八个灰衣人突然同时后撤——布包里飘落的,赫然是皇室侍卫队长的半片染血肩甲。
苏晚的药囊猛地炸开,玄鸟虚影尖啸着扑向黑衣人。
沈昭的冰剑却在此刻调转方向,剑气撕裂雨幕首取东南宫墙——那里隐约传来小宫女断断续续的呜咽,混着铁链拖拽的刺耳声响,黑衣人突然扯下面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