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两眼冰棺里的尸体，又看两眼照片，最后，看向孔笙。
不知道哪里不对，但肯定有哪里不对。
“孔叔。”我说：“让我帮忙做什么？”
“给化妆师傅打下手。”
“啊？我？”我十分奇怪：“我也不会啊，我从来没画过妆。”
难道我平时看起来那么精致？
“知道你不会。”孔笙说：“不让你化妆，只是打个下手，递个东西。”
我还是很奇怪，看不出这件事情，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就这么看着他。
孔笙只好再解释。
“是这样的。”孔笙说：“因为冰棺断电，孩子的尸体有一些变化，需要在重新上妆。上妆，就要打开冰棺。”
“所以呢？”
孔笙叹了口气：“不瞒你说，重新开棺，是件不太吉利的事情，按咱们的风俗，要找一个命硬的人，来压一压。”
命硬，他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高紫寒在见到我的第一面，也是这么说的。而且她说，之所以招我来上班，也是觉得我命硬。
较真的说，命硬肯定不是贬义词。
但因为命硬，就要经受更多的折磨，也并不叫人愉快。
孔笙对我一直都非常客气，他可能觉得我有点不高兴，但不好判断我的不高兴来自哪里。
不管是谁，昨天晚上摔成我现在这个死样子，第二天又爬起来干活儿，心情都不会愉快的。
“麻烦你了。”孔笙好声好气的说：“一会儿的事情，你就在一旁看着，递递东西就行。要不然的话，我给你加钱。”
提到钱，我顿时就萎了。
要是因为收了钱，我早就跑了。
赵康顺说，因为收了钱，契约已成。我现在最好不要直接和对方翻脸，真要翻脸了，没有好处。
我有心想要和高紫寒商量一下，但孔笙在场，也不好说话。
看了眼高紫寒，见她没有拦着的样子，我只好说：“行，那我快去快回。”
孔笙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去吧去吧，不着急啊，身体要紧。”
他急，但是我的身体好坏，显然更重要。
今天是七日守灵的第三天。
还有四天。
孔笙当下就给医院的人打电话，让他们做好准备，说是有个朋友，很重要，去做个身体检查。让我到了之后，直接上楼找一个姓李的主任。
我们还是开高紫寒的车去。
本来想找个代驾的，但是又怕说话不方便，只好自已开。
但高紫寒第一时间坐进了副驾驶。
我别无选择。
她在副驾驶，把靠背调低，调成几乎平躺的角度，这才放心的坐了进去。
我相信要不是多少还要点形象，她肯定想直接趴在椅子上。
我直挺挺的坐下了，系上安全带。
出了殡仪馆，开出十分钟去，我才开口。
“高总，你说孔笙这又是哪一出？让我看着尸体化妆，他想干嘛？”
反常即为妖。
何况本来就是妖。
“确实有问题。”高紫寒说：“我看那俩化妆师，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我回忆了一下，不过当时我的注意力都在孔笙和宾馆里的孩子身上，没太注意那俩化妆师。
给活人化妆的化妆师，青山市很多。
给死人化妆的，叫做入殓师，也葬仪师，用高超的手法，为死者还原未死之前的状态，整修面容和身体。
这种人，在青山市可不多。
整个青山市就这一个殡仪馆，其他的白事一条龙的铺子倒是有，但市场有限，这种专业人才，也不会有几个。
多了也没生意，没有这个必要。
咱们火葬场是有这个部门的，有专业的入殓师，但这两个人不是，是程家从外面请来的。
“高总，你说一会儿从医院回来，我要不要去？我要是直接反悔了，耍赖不去，他真的能撕了我吗？”
总觉得有点不安。
随着时间越来越少，孔笙一定会越来越着急。
他会挖下许多坑，每天一个坑，坑坑不一样。
我不知道能不能一一避开，就算可以，如果全部避开之后，最后的结果，他走投无路，恼羞成怒之后，还是要撕破脸，和我硬碰硬，那不如开始就撕破脸。
没想到高紫寒想也不想，斩钉截铁的说。
“去！”
“为什么？”
“因为你们已经签订了契约，你躲不了的。”高紫寒上车后，就有点情绪不太对。
刚才在一号厅的时候，她没有进门，只是在外面站着看了看，然后什么都没说。
我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但显然不是好事，因为她身上的气压更低了。
高紫寒缓缓道：“我跟你说件事情，你不要害怕。”
虽然还没开始说，但我已经开始有点害怕了。
好在现在正中午，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无比明亮。
“你说，我不怕。”
高紫寒说：“我看见门口那张遗照了。不是死去的那个孩子，是你……”
刺啦一声，我手上一用力，方向盘一歪。
幸亏高紫寒早有准备，闪电般的出手，又给掰了回来。
幸亏现在是中午，不是上下班高峰，路很宽，人不多。
饶是这样，我这车游龙一般的操作，也让后面的车吓得半死。
后面的车从一旁加速过来，摇下车窗，对我骂了几句，开走了。
我根本顾不上这些，转头问高紫寒：“你说什么？”
“我看见门口的照片上，是你的脸。根本就不是冰棺里的那个孩子。”
我感觉一阵寒气袭来，身上的血都要结冰了。
“高总，可不能这么吓我。”我努力镇定的说：“这不可能，那张照片，我每次去都会看。照片上的孩子，和宾馆里的尸体，是一样的。”
不但会看，我还专门仔细的看过。
甚至，今天我也专门仔细的看了。
因为觉得照片好像和前几天记忆中有些不一样，我甚至仔细的比对了一下。
是不是不一样不敢说，但怎么可能是我？
可是高紫寒看着我，脸上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我的心沉了下去，我不知道她有什么理由骗我。
“那……那为什么我看着不是……”
我有些慌，还想挣扎一下。
又生怕挣扎之后，高紫寒下一句是。
你看见冰棺里的尸体了吗？我看见的也不是孩子，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