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方面来说，高紫寒还不如我。
她没有会员。
查资料查到一半，就卡住了，跳出一行字来。
余下内容仅会员可看，现在充值，首月只要九点九元，海量信息免费看。
她愣了一下。
我递过手机。
“高总，我有会员。”
以前是没有的，也是为了查资料，这两天才开的。
先同意自动续费，这样首月会比较便宜。然后立刻从支付后台取消自动续费，免得下个月忘了取消，莫名其妙又扣钱。
高紫寒正打算充值的手顿了一下。
可能她也觉得有点尴尬。
“不着急。”她没接我手机：“先去吧，查资料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高总，专业素质虽然有待提高，但是勇气可嘉。
殡仪馆是个因为哀伤而严肃的地方，在这里的人，不管本来的性情是如何活泼跳脱，都会自然的严肃起来。
守灵的家属，就算是和死者关系一般，再百无聊赖，也只是闲聊打发时间，不会跳个广场舞，再打个十八圈。
一号厅因为是豪华VIP，最贵的厅，位置最好，占地面积最大。
有一点独门独院的意思。
此时，依然是孔笙在门口坐着，闭着眼睛打盹。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还是这几天确实辛苦，我觉得他比我第一见，也就是三天前的样子，要苍老了不少。
上了年纪的人，果然不能熬夜。
我除了第一次看见了程正业的父亲孔碑，其他时候，就是请来帮忙的小伙子，自始至终没有见过一个他的亲人。
这也是挺奇怪的。
孩子的妈妈因为伤心过度，所以生病住院了，没有出现，这也就罢了。
可是那么大一个家族，就没有个七大姑八大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表弟堂兄之类吗？
难道说，这孩子这么不受重视？
可再不受重视，死者为大，过场还是要走一走的吧？
我感觉程家的事情，零零总总，充满矛盾。
走到半路，路过小卖部，我让高紫寒等一下，进去拿了件白袍子。
“赵康顺跟我说，不要穿他们的衣服。”我说：“要穿自已的。”
高紫寒点了点头。
她能在火葬场开店，自然是不忌讳的，干脆让我帮她也拿了一件穿上。
“一号厅我没去过，里面的人没见过我，应该是不认识的。”高紫寒说：“要是他不问我的身份，你也别说。要是问了，就说是朋友。”
“好。”
孔笙像是在我身上装了个报警器一样，我刚走近，他就睁开了眼睛，目光精准的落在我身上。
然后又挪了一下，看了一下高紫寒。
高紫寒的外表是非常有迷惑性的。
年轻，漂亮，让人不管怎么看，都察觉不到危险。
“小秦来了。”
孔笙站起来。
“我来晚了。”我走过去：“孔叔，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孔笙看了我一下，迟疑道：“昨天晚上，你干嘛去了？怎么弄这一身的伤？”
衣服下面的伤看不见，但是手上的，脸上的，脖子上的，能看见一些纱布和红药水。
“没事儿……”我瞎扯：“昨晚上摔了一跤，从山坡上滚下来了。”
孔笙的神情十分担心。
“没有大碍吧，这可不能大意，去医院了吗？”
“没有，没伤筋动骨。”
“不行不行。”孔笙越想越不行，他说：“年轻人，不要仗着年轻就大意，有些内伤一时感觉不出，等感觉到不舒服，就来不及了。”
担心我的表情和语气，一点儿挑不出刺来。
但是我不感动，我知道他担心什么。
我要是在这几天里死了，那他找谁借寿？借的前提，是我得有。
孔笙想了想，说：“这样，你听我的，别的别管了，先去医院检查。你知道万盛医院吗，万盛医院程家有股份，我给你安排，你去做一个身体检查不用钱。”
接下来的十分钟，一号厅门口，进行了一番拉扯。
我觉得不用。
孔笙非要。
最后，他说：“小秦，这是你女朋友吧？长得真好看，你们俩是一起从山坡上滚下来的？”
这话真是信息量巨大。
虽然也差不多，但事实和孔笙想象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一起去，一起去。”孔笙说：“今天你就不用来了，先去检查，回来再说。”
孔笙说到这份上，我觉得再推辞，他就要翻脸了。
高紫寒扯了扯我的袖子。
去就去吧。
“行，我马上就去。”我只好说：“对了，孔叔，你这么着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你先跟我说说。”
“是有件事情。”孔笙道：“你跟我进来。”
现在十点二十，阳光非常好，照的人不能直视，睁不开眼睛。
但房间里总是要暗一点。
其他的厅，都是开着灯的，无论日夜，所有的灯都开着，想要亮一点，再亮一点。
但一号厅里，只开了几盏小灯，光线昏暗。
我看了高紫寒一眼，她没有反对，我便跟着走了进去。
不管她是不是半桶水，有人在，我还是安心很多。
孔笙就算想害我，也不敢直接对我下手，所以上一次我被困在灵堂里的时候，有人敲门，立刻就将我惊醒了。
如今有高紫寒在，孔笙也会有所收敛。
进了一号厅，有两个没见过的人，坐在一旁。
他们手边，有一个工具箱。
就像是化妆师的那种工具箱。
孔笙说：“这两位，是化妆师。”
我不明白。
孔笙叹口气：“昨晚上出了点小问题，有个小伙子毛手毛脚的，把冰棺的线弄掉了，咱们也不知道，等发现的时候，都过了好几个小时了。”
现在的气温不高，但咱们这里总体是暖和的地方，一年四季没有零下，本地人一辈子没见过雪。所以尸体停灵这几日，是一定要冰棺的。夏天肯定要，冬天也要。
我不由的往冰棺里看了一眼。
一个小小少年，安静的躺着，唇红齿白。
现在的化妆师，技术非常好，无论是什么样悲惨的死亡，都能将人恢复如初，装扮成最好的样子，让生者看了，心里好受一些。
可不知怎么，我总觉得程正业，和我之前看的有些不一样了。
但仔细看，还是那个眉眼。
冰棺前有照片，照片和尸体也是吻合的。
不知这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