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里的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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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绿箩该浇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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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出租屋里的男女
作者:
chucu大大
本章字数:
6674
更新时间:
2025-07-08

画室玻璃窗上的霜,不是整片化的。先从边缘开始,沁出细珠,像谁睫毛上的泪没擦净,顺着玻璃的纹路往下爬,爬过苏晚去年贴的星星贴纸——贴纸边角卷了,霜水就在卷边里积成小小的洼,晃着窗外的天光。

林辰擦玻璃时,用的是苏晚留下的那块旧抹布。米白色的棉布洗得发灰,边缘的毛絮松松软软,擦过贴纸卷边时,勾住了根线头,轻轻一扯,竟带出小半片布屑,飘落在画架上。画架上是小女孩的画,红蜡笔涂的十字歪歪扭扭,有个十字的竖笔戳出了纸外,在木架上留下道淡红的痕,像道没愈合的小伤口。

“林老师,你看这个十字。”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踮着脚,把蜡笔往纸上摁得更狠了些。蜡笔是去年画室活动剩的,红得发暗,笔杆上还留着她的牙印——上次画太阳时咬的,现在牙印里积了点灰,被她用指尖蹭得发亮。“赵磊叔叔说,十字要画得深,才能把晓雯阿姨的病钉住。”

林辰蹲下来,指尖碰了碰那个戳出纸外的竖笔。蜡笔的油脂硬邦邦的,混着纸纤维,硌得指腹有点痒。画纸背面是张旧报纸,印着上海外滩的照片,被红蜡笔透了色,江面上漂着些红色的点,像谁撒了把碎血。“河对岸那个是苏晚阿姨?”他指着画纸右下角——蓝蜡笔画的河歪歪扭扭,对岸的小人穿着米白色,手里举着支烟,烟身被涂成红塔山的深红,烟圈却用了鹅黄,像团没烧透的火。

“嗯,”小女孩把蜡笔头塞进嘴里,含得湿漉漉的,“我妈说苏晚阿姨在那边抽烟,烟圈能飘过来,飘到晓雯阿姨的病房里,就不疼了。”她吐掉蜡笔,在纸上补了个黄圈,圈边蹭到了河,蓝和黄混在一起,成了发绿的灰,“你看,烟圈过河了。”

窗台上的绿萝,新抽的叶尖还卷着,像只没展开的小手。叶面上的绒毛沾着点霜化的水,林辰用指尖碰了碰,水珠滚到叶根,没入盆土的裂缝里——裂缝是昨天被风吹倒时磕的,像道弯弯曲曲的疤,里面还卡着点干土,是从筒子楼带过来的。他摸出铅笔,先描了描那道裂缝,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把裂缝边缘的碎土也画了进去,细得像粉末。

手机在裤袋里震了震,是赵磊的号码。接通时,先听到的是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不是真的闻到,是赵磊的声音裹着那股子冷涩,透过听筒漫过来:“晓雯后半夜又咳了,痰里带血,护士说……说上海来的专家要十万押金才肯会诊。”

林辰的铅笔在纸上戳出个小黑点,把绿萝的根须画断了根。“我私教课结了五千,刚到账。”

“孟晓冉转了八千,”赵磊的声音突然发紧,像被什么掐了下,“她说她妈给的养老钱,缝在棉袄内袋里的,昨天半夜才拆出来,票子都潮了。”他顿了顿,背景音里有火车鸣笛,长而尖,“她今早六点的火车,去深圳电子厂,说夜班管饭,能预支半个月工资。”

林辰捏着铅笔的手紧了紧,笔杆上的漆被磨掉块,露出里面的木色。他想起孟晓冉后腰的旧伤——去年帮赵磊搬画架,从楼梯上滚下来磕的,阴雨天疼得她总往暖气片上靠,毛衣后背被烫出个小黑洞。现在去熬通宵夜班,那伤怕是要炸开。“她没说别的?”

“说画室窗台上的绿萝该浇水了,”赵磊的声音带了哭腔,像被砂纸磨过,“还说她表哥在深圳城中村看见了……一个女的,穿件洗褪色的蓝裙子,蹲在垃圾桶边抽烟,红塔山,手里捏着张去徐州的票,票角卷得像海带。”

徐州。林辰眼前浮出晓雯说过的杂货铺——青砖垒的柜台,晓雯她妈总在上面摆个白瓷罐,红糖堆得冒尖,罐口盖块蓝布,是晓雯小时候的口水巾改的。苏晚要是真去了,该是蹲在柜台对面的石阶上,烟蒂摁在砖缝里,红塔山的烟圈飘到糖罐上,蓝布被熏得发灰,像她以前在画室门口抽烟时,飘到孩子们画纸上的雾。

“林老师,船帆够大吗?”小女孩举着画纸,蓝蜡笔画的船帆上,太阳被涂得太满,颜料堆成了块,正往下掉渣。太阳中间的“念”字,是赵磊教她写的,横画歪得像根扁担,竖画却首挺挺的,戳穿了船帆,“赵磊叔叔说,船帆要够大,才能载动晓雯阿姨的绿萝,还有……还有孟晓冉阿姨的药罐子。”

林辰接过画纸,指尖触到掉渣的颜料块,硬得像小石子。他拿起那支缠了胶带的孔雀蓝蜡笔,在船边补了片海。海浪画得碎,用了点绿蜡笔的边角料,蓝绿交错,像混了胆汁的水。“够大了,”他把掉下来的颜料渣捡起来,粘在海浪上,“你看,浪里有星星。”

中午去医院,路过菜市场时,卖小米的老太太正蹲在摊前挑桂圆。竹篮里的桂圆有青有黄,她用指甲掐开个裂口,肉是半透明的,沾着点汁,在阳光下亮得像琥珀。“给晓雯带点,”她往林辰布袋里塞,指甲缝里嵌着米糠,“我家老头子以前咳血,就用这玩意儿炖小米,炖得糯糯的,甜水要漫过碗沿,喝着喝着就顺了。”

林辰摸出钱,老太太的手按住他的手腕。她的手背上有老年斑,像晒干的桂圆皮,指节弯得厉害,却很有力:“晓雯那丫头,上个月还帮我拾掇被风吹乱的米袋,说‘婆婆您的小米金贵,别撒了’。这孩子……”她没说下去,只是把桂圆往布袋深处塞,布袋绳勒出她手背上的筋,像老树根。

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赵磊蜷着睡了。工装裤的膝盖处磨出个洞,露出里面的秋裤,灰扑扑的,沾着块暗红——不是血,是昨晚扛货时蹭的铁锈,硬邦邦地结在布上,像块没刮净的疤。他的头歪在椅背上,嘴角挂着点白沫,大概是累狠了,呼吸粗得像破风箱。脚边的烟蒂堆成小丘,红梅的烟盒被捏成了团,露出里面最后根烟的过滤嘴,白得刺眼。

林辰把布袋放在长椅边,刚要叫醒他,病房门“吱呀”开了条缝。护士端着托盘出来,白大褂下摆蹭过赵磊的鞋,他猛地惊醒,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爬满了眼白。“晓雯……”

“醒了,”护士摘下口罩,眼底有青黑,“刚才还问绿萝浇水没,说新叶该展开了。”

赵磊站起来时,腰“咔”地响了声,他手撑着椅背,指节捏得发白,缓了好一会儿才首起身。“我进去看看。”他的鞋跟蹭过地面,带起个烟蒂,滚到林辰脚边——烟蒂烧得很短,滤嘴上沾着点暗红,是他咬的。

林辰没动,坐在长椅上摸出布袋里的桂圆。皮上的褶皱里还沾着点泥,他用指甲抠了抠,泥粒落在裤腿上,像撒了把碎星。桂圆的甜混着消毒水的冷,漫在空气里,凝成白雾,把走廊尽头的窗玻璃糊得发白。窗上的雨痕还在,弯弯曲曲的,像小女孩画的河,河对岸的天光透过来,淡得像层纸。

他想起孟晓冉的火车,此刻该过长江了。铁轨敲出的“哐当”声里,她大概正蜷在座位角落,后腰贴着止痛膏,药膏的薄荷味混着车厢里的泡面香,像她没说出口的话。又想起苏晚——若真在徐州的杂货铺前,她指间的红塔山该烧到滤嘴了,烟蒂扔在青砖缝里,被风吹得火星明灭,像她没说出口的牵挂。

广播突然响了,“请302床家属到缴费处”,声音在走廊里撞来撞去,撞得赵磊手里的缴费单“哗啦”响。他从病房出来时,单子捏得发皱,“十万”那个数字被指腹蹭得发毛,像要磨掉似的。“专家明天到。”

林辰摸出手机转钱,五千块的转账界面亮在冷光里。“码头王哥说,今晚有批精密仪器,搬一件给五十,我去点数,顺便搭把手。”

赵磊的手按住他的手机,掌心的裂口渗着血珠,蹭在屏幕上,像朵碎花。“你那腰……上次搬画架都闪了,医生说不能负重。”他从布袋里摸出个桂圆,攥在手里,果皮被捏得发软,“吃点东西,你昨晚画广告牌到后半夜,眼都红了。”

林辰剥开桂圆,肉汁沾在指尖,黏糊糊的。甜香漫开来,混着赵磊身上的铁锈味,在冷空气里缠成细带。他想起小女孩画里的船,船帆上的“念”字,竖画首挺挺的;想起窗台上的绿萝,新叶正一点点展开,叶尖的水珠亮得像泪;想起老太太说的“喝着喝着就顺了”——原来日子的甜,从不是猛地涌上来的,是像这桂圆肉似的,得慢慢嚼,把核咽下去,把渣留在舌尖,才能尝到那点透进骨头的暖。

走出医院时,阳光斜斜地切过街角,把影子切得窄窄的。林辰往码头走,路过废品站,老板正搬旧冰箱,压缩机的铜管闪着冷光。“小林,收了个画架,红松木的,腿没坏。”

林辰回头看了眼,画架的木纹里还嵌着点蓝蜡笔的渣,像谁没擦净的念想。“先放着,”他挥挥手,脚步快了些,“等我来搬。”

风从码头吹过来,带着海腥气,裹着远处轮船的鸣笛,像在喊人。林辰攥紧了口袋里的铅笔,笔杆上还沾着点绿萝的盆土——那土是从筒子楼带的,混着晓雯没喝完的药渣,此刻正贴着他的掌心,温温的,像块揣了很久的希望。

他知道,船总会来的。载着绿萝的新叶,载着红塔山的烟圈,载着没说出口的牵挂,慢慢靠岸。就像这阳光,此刻正一点点爬过街角,把冷处的霜都晒化,把暖处的甜都晒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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