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火!刘放撞人后“立足不稳”,挥舞的宽袖猛地扬起!
噗!
轻微闷响。淬毒弩箭精准射入飞舞袖袍!穿透力使箭镞自内侧凸起!
剧痛夹杂冰冷麻痹感自手臂蔓延!好烈毒!刘放面上仍是醉醺惊惶,顺势“哎哟”痛呼摔地,抱“伤臂”蜷缩翻滚,含糊日语嘟囔:“痛…痛死…谁…乱扔…”
变故陡生,学生们扶起惊魂梁文启,又看地上翻滚的刘放,浑然未觉方才生死一瞬。
“这位先生,可有大碍?”孙明远排众而出,蹲身关切问道。眼神清澈真诚,悲悯温润。
“没…没事…失足…”刘放龇牙咧嘴,缩臂压住伤口,忍痛麻痹,余光疾扫二楼窗口。
“洋行职员”脸色铁青,金丝眼镜后眼神如淬毒冰锥,死死钉在刘放身上,难以置信与暴戾杀机交织!必杀一箭竟被“醉鬼”如此荒谬挡下!手指再探报纸下方!
此地凶险!刘放心念急转。
“谢…谢…”挣扎欲起,虚弱不堪,生硬日语夹中文,“在下…初至横滨…投亲…滨町三丁目…刘氏质屋…伙计…今日冲撞…万望海涵…” 故意报出当铺伪装地址。
“滨町三丁目?不远。”孙明远颔首,示意旁一壮实学生,“皓东,扶这位先生去寻医诊治手臂。”
“是,孙兄!”陆皓东应声上前,不由分说搀起刘放。
刘放半推半就,借力踉跄离岸。眼角余光中,二楼窗边人影己杳,但那股冰冷杀机与猩红“污染源”气息,如附骨之疽,非但未散,反更浓郁锁定他们离去方向!
危机未除,仅引开!傀儡师必不罢休!目标仍是孙明远!而搅局“浪人”刘放,亦入必杀名单!
滨町三丁目。不起眼二层木造町屋,半旧木牌书“刘氏质屋”。外表陈旧低调,与周遭无异。
陆皓东扶刘放至质屋门口,告辞离去。刘放道谢目送,眼神凝重。至少两道冰冷目光,如毒蛇匿于对街阴影,死死咬住质屋与他!
推门而入,熟悉陈旧纸张草药气混着潮湿木味扑面。柜台、木架、油灯…格局类长安当铺,更显古旧。当铺之力隔绝外界窥探,然刘放深知,仅权宜之计。傀儡师爪牙门外眈眈,如待噬恶狼。
撕开袖袍,小臂伤口狰狞。弩箭深嵌肌肉,周遭皮肤泛起诡异青紫,麻木感向肩头蔓延。忍痛取柜台下锋利小刀,油灯火苗燎过,猛咬牙关剜出箭头!黑血涌出!速取当铺常备解毒草药,嚼碎敷上,净布紧扎。
毒素侵蚀暂遏,手臂仍麻软无力。更棘手者,古玉感知清晰:孙明远身畔缠绕猩红“污染源”未散反增!傀儡师正筹谋下次行动,更隐秘!更致命!凭己身状态,难暗中周全护持!当铺之力虽强,规则所限,不可首涉历史人物生死!
破局关键何在?!
刘放眉峰紧锁,苦思对策。质屋门被轻轻推开。
一年轻人探头而入,神色紧张,目光闪烁,正是白日码头提醒孙明远“慎言”的梁文启!
“叨扰…此处可是刘氏质屋?”梁文启嗓音发干,目光在空荡铺内逡巡,落于柜台后脸色苍白、臂缠布条的刘放身上,一怔,“啊…是您?码头那位…”
“正是。”刘放不动声色,扮受伤伙计,“客官典当亦或赎物?”
梁文启搓手,满面挣扎焦虑。行至柜前,未取物件,压低嗓音急促道:“先生…非为典当。我…我是白日孙兄身旁…戴眼镜者…梁文启。”
刘放静观其变。
“先生!”梁文启语带哭腔与深深自责,“今日…多亏了您!虽您言意外…可我…我总觉蹊跷!孙兄下船时,我感…感有杀气!冲他而去!后您又‘意外’受伤…我…我疑有人欲暗害孙兄!”
他深吸气,眼中惧色迷茫交织:“清廷鹰犬无孔不入!孙兄胸怀大志,救国希望…可他…他太过光明磊落!不谙魑魅魍魉手段!我…我等追随者,力薄如纸!先生…” 他忽抓柜台边缘,指节因用力惨白,“观您气度不凡,身手…似也非俗…恳求您!护佑孙兄!我…愿付任何代价!”
最后数字,几是嘶吼而出,绝望决绝!吼出“任何代价”刹那——
嗡!
柜台角落,那盏寻常青铜油灯,灯芯火苗无端猛跳!光焰骤转幽深凝实!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沉重气息,如无形潮汐,瞬间充斥狭小当铺!
梁文启浑身剧僵!心脏如被无形巨掌攫住!一股无可抗拒吸力,如深渊召唤,迫其死死盯住跳跃灯焰!眼神渐趋空洞迷茫,似魂魄被抽离部分。
刘放心警大鸣!当铺触发!以梁文启此刻甘为孙明远牺牲一切的绝望意念为引,当铺规则激活!
果不其然!梁文启空洞注视下,青铜灯座光滑表面如水波荡漾。一幅清晰心悸画面浮现:
画面中,正是孙明远!坐于简陋学生舍内,伏案疾书,神情专注。窗外月色皎洁。
然,檐下阴影深处,一壁虎般紧贴墙壁、全身裹于漆黑夜行衣的身影,正以幽蓝光泽吹箭,悄无声息对准孙明远后颈!箭头暗紫剧毒,同源弩箭!时:今夜子时!
“不——!”梁文启见此画面,绝望嘶吼,身躯剧颤,恐惧无力感将其彻底吞没!
此际,青铜灯座表面,画面旁侧,一行行冰冷玄奥金色符文凭空浮现、组合,终凝成一份虚幻却沉重如山的契约卷轴投影,悬浮梁文启眼前:
典当者:梁文启
标的物:良知(赤子之心,明辨是非之能)
受益人:孙明远
受偿物:活命之机(规避本次刺杀)
契约期限:终生
代价:永堕混沌,心盲无光
契约文字冰冷刺骨,携绝对规则之力。“良知”二字,如烧红烙铁,灼其灵魂!
“签下它…明远可活…” 宏大、冰冷、非男非女之音首贯梁文启与刘放意识。
梁文启浑身剧震!目视契约“良知”二字,眼中挣扎如沸!良知!乃其读书明理、追随孙明远救国图存之本!失良知,他尚为“他”?抑或浑噩不分善恶之行尸?
然,画面内,刺客吹箭己对准孙明远毫无防备之后颈!死亡阴影迫在眉睫!
“孙兄…救国…不能无你…” 梁文启喃喃,眼中最后挣扎为绝望决绝取代。猛闭目,再睁时,唯余空洞献祭般的狂热光芒!
“我签!”嘶吼着,伸出颤抖手指,倾尽全身气力与灵魂之重,狠狠点向契约虚影“典当者”空白印记!
指尖触契约虚影刹那——
嗤!
一道无形无质、却可裂魂的寒光,自梁文启眉心一闪而没!其躯剧晃,眼神瞬变无比空洞茫然。原本清澈明亮、充满理想光芒的眸子,如蒙永不可拭灰翳,呆滞麻木。
面上所有焦虑、恐惧、挣扎,乃至“梁文启”此人的鲜活神采,如退潮尽褪,唯余深不见底、令人心悸的…虚无。
同时,契约卷轴虚影上,代表梁文启的印记瞬凝,散发冰冷灰暗光芒。契约成立!
油灯灯座画面猛地扭曲!刺客即将吹出毒箭刹那,脚下所踏瓦片无端发出轻微脆响!静夜中格外刺耳!
伏案孙明远动作骤顿,警惕抬首望窗:“谁?!”
窗外刺客身形一僵!行踪暴露!当机立断,如惊狸缩回阴影深处,几番腾挪消逝夜色。致命毒箭,终未离弦。
画面消散。
梁文启仍立原地,眼神空洞望灯,如被抽魂泥塑。己忘恐惧,忘孙明远,忘己身何在此处。其世界,唯余无边无际、无光无声之…灰白。
刘放默视眼前失魂梁文启,垂目看臂上隐痛伤口。窗外,横滨夜色浓如墨,傀儡师残留冰冷气息远处盘桓窥伺。
孙明远之命,暂保。价,一追随者至珍良知。
当铺灯火微曳,于梁文启空洞眸中,投下两团跳动的幽暗光影。
远处,属于孙明远的那道煌煌“因果之线”,微弱却顽强地穿透沉沉夜幕,暂时挣脱了毒蛇般的猩红缠绕。而新的毒牙,己在黑暗中悄然磨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