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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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风雪十六载,雨停烟花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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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诡秘神国
作者:
狠天帝
本章字数:
23054
更新时间:
2025-07-06

风雪卷过断界城的残垣,李长久立在城头,指尖捻着半枚断裂的青铜符牌。十六年了,从他挣脱入玄境枷锁的那一日算起,从白灵尸骨旁拾起第一缕太明权柄开始,这场横跨时光的博弈,终于要走到收局的时刻。

城楼下,陆嫁嫁的剑穗轻扫过积雪,剑身映出她眼底的红痕。「葬神窟底那剑,你故意留了三分力。」她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漫天飞雪,「否则九婴的妖核,该碎在你剑下。」

李长久低头笑了笑,将符牌揣进袖中。那是当年赵襄儿以朱雀神血绘制的婚书残片,如今血色褪尽,只剩冰冷的纹路——就像她此刻在神国牢笼前竖起的空间屏障,坚硬得容不下半分犹豫。「她要做镇守的钥匙,我总得给她留扇回头的门。」

话音未落,天际炸开第一簇烟花。不是庆典的绚烂,而是神国壁垒碎裂的先兆。邵小黎站在洛水倒映的光影里,洛神琴的弦断了三根,每一根都缠着她转世前未说出口的乐理批注。「常曦那边传来消息,叶婵宫己经夺了鹓扶的‘无限’权柄。」她指尖划过断弦,「但不可观的诸位师兄师姐,被困在时间乱流里了。」

风雪突然骤停。

李长久抬头时,正撞见司命踏着碎冰而来,她银发上沾着未化的雪花,时间权柄在她掌心流转成淡金色的河。「夜除用最后一点命运之力换了消息,」她递过一枚冰晶,里面封存着帝俊的残识,「你前世的人格,在神国核心等着。」

冰晶碎裂的瞬间,葬神窟的腥气扑面而来。李长久想起十六年前那个雨夜,他被红尾老君逼入绝境时,宁小龄用轮回权柄替他挡下的那一击——那时她还是个会抱着雪狐发抖的小丫头,如今却能在万妖城前,以冥君之力镇压七十二路妖王。

「烟花快落尽了。」陆嫁嫁的剑嗡鸣着出鞘,先天剑体在风雪中泛起微光,「该去接赵襄儿了。」

李长久最后望了一眼东方。那里曾有他被师尊斩落的先天灵,有羿射九日时崩碎的箭羽,有羲和与帝俊隔着轮回的对望。如今雨停了,雪还在下,十六载恩怨如烟花燃尽,只余下天地间最纯粹的剑鸣。

他抬手握住陆嫁嫁递来的剑柄,太明权柄在血脉中苏醒,与时间长河里奔涌的力量共振。「告诉小龄,」他迈出脚步,身影渐入风雪深处,「轮回尽头,别忘给我留坛桂花酒。」

城墙上,邵小黎重新拨动琴弦,断弦处竟生出新的音波,随风雪漫向神国——那是李长久前世最爱听的《归墟》,这一次,终于有人能听到曲终。

青铜符牌在袖中发烫,像是要烙穿李长久的皮肉。他踏过神国壁垒的碎块时,听见了赵襄儿的声音,不是透过空间屏障传来的,而是首接响在识海里——就像当年在赵国皇城,她用三足金乌的虚影替他挡下红尾老君的妖火时,那句带着哭腔的「李长久你不准死」。

「别往前走了。」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不像那个会因为他迟来半刻就摔碎茶杯的女皇。李长久抬眼,看见她站在九根刻满朱雀纹的石柱中央,九羽灵翅在背后展开,每一片羽毛都流转着空间法则的光晕,「这是命数,你我都改不了的。」

他忽然笑出声,笑声撞在石柱上,震落簌簌雪粒。「赵襄儿,你当年在皇城外立的三年之约,可不是让我来看你当钥匙的。」他解下背后的白银之剑,剑身在风雪里映出陆嫁嫁追上来的身影,「何况……」

话音被剑鸣截断。陆嫁嫁的先天剑体撞上第一道空间屏障,涟漪扩散间,她鬓角的发丝被割裂了几缕。「你以为我这些年在谕剑天宗练的是什么?」她剑指赵襄儿,眼底的决绝比剑锋更利,「紫庭九层楼的玄关,我破给你看;五道境的天道法则,我斩给你看——今天这枷锁,谁爱守谁守!」

「师姐!」宁小龄的声音从风雪深处传来,她身后跟着举着修罗伞的柳珺卓,还有扛着酒坛的卢元白。雪狐灵影在她肩头跃动,轮回权柄让她衣袂上沾了些许未来的碎片——那是神国破碎后,众人在新世界的荒原上酿酒的场景。「大师姐说,不可观的时间乱流她能破,但需要你我联手稳住‘太明’和‘轮回’的共振!」

李长久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看向赵襄儿身后那道若隐若现的虚影——那是帝俊的残识,正随着神国核心的震动逐渐凝实。而更远处,叶婵宫的梦境权柄如潮水般漫来,将不可观众师兄师姐的气息包裹其中,常曦仙君的衣袖扫过之处,时间乱流正一点点平复。

「原来你们早串通好了。」赵襄儿的灵翅颤了颤,屏障上第一次出现裂痕。她望着李长久,眼底终于泄出一丝水汽,「那我这十六年的挣扎,算什么?」

「算铺垫。」李长久一步跨到她面前,无视屏障割破皮肤的刺痛,伸手按住她凝结着空间法则的眉心,「就像我当年在葬神窟故意留手,就像陆嫁嫁在宗门大会上藏了半招,就像小龄偷偷练冥术时总留着后手——我们都在等今天。」

他掌心的太明权柄骤然爆发,与赵襄儿的纯阳之力撞在一起,却奇异地没有冲突,反而交织成一道光柱,首冲云霄。风雪彻底停了,最后一点烟花的余烬落在李长久肩头,像极了十六年前那个退婚的雨夜,赵襄儿砸在他脚边的玉佩碎屑。

「你看,」李长久轻声说,看着屏障寸寸碎裂,看着帝俊的残识在太明权柄下消融,「雨停了,烟花也落尽了。」

陆嫁嫁的剑适时刺入最后一道枷锁,卢元白的酒坛砸在石柱上,酒水混着雪水漫过众人的靴底。宁小龄拉着柳珺卓的手,两人相视一笑,轮回与剑道的力量在指尖流转。远处,叶婵宫的声音穿透云层:「还愣着干什么?新世界的门,可不等闲人。」

赵襄儿转身时,灵翅上的光晕柔和了许多。她看了眼李长久流血的手掌,终究没忍住,伸手拍掉他肩头的雪:「下不为例。」

李长久笑着应好,心里却清楚——这场横跨十六载的风雪,这场燃尽恩怨的烟花,从来就没有什么下不为例。就像断界城楼上邵小黎的琴音重新响起,就像司命收起时间权柄时眼里的笑意,就像所有错过的、遗憾的、挣扎的过往,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新世界第一缕破晓的光。

新世界的风带着草木初生的气息,吹过李长久被空间碎片划伤的脸颊。他回头时,正看见神国牢笼的最后一块碎片坠向云海,像极了当年在谕剑天宗剑冢里,陆嫁嫁为他挡下的那道剑罡——那时她还笑着说“天窟峰的弟子,还轮不到外人欺负”。

“发什么呆?”陆嫁嫁用剑鞘敲了敲他的后背,剑穗上还缠着半片朱雀羽毛,“赵襄儿在清点神国遗民,小龄说要去葬神窟底找找树白的踪迹,你不去看看?”

李长久望着远处山坳里升起的炊烟,那是邵小黎带着断界城的幸存者搭起的第一座木屋,琴音混着孩童的笑闹飘过来,比任何法则之力都让人安心。“不了,”他摸出袖中那半枚青铜符牌,此刻上面竟重新浮现出淡淡的血色纹路,“刚收到叶婵宫的传讯,不可观的诸位师兄师姐快到了,说是带了五师兄新刻的天碑。”

话音未落,天际掠过一道红衣身影。姬玄踏着剑光落在他们面前,手里挥着一卷画轴,画上是十二神国疆域化作山川湖海的模样。“三师兄说了,这天地格局得重新排一排,”他笑得眉眼弯弯,红衣扫过地面时,竟催生出一片桃花,“太初六神的旧权柄留着碍事,不如改间的节气,你觉得如何?”

李长久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司命抱着一个青铜酒壶跑过来,银发在风里扬起好看的弧度,壶身上“长明”二字是用时间之力烙上去的。“圣人遣九头元圣送来了这个,”她将酒壶塞给李长久,指尖在他手腕上轻轻一点,一道淡金色的时间印记浮现,“说是当年你赠他‘长明’权柄时,埋在花果山的陈酿,如今刚好开封。”

酒壶刚被打开,就飘来熟悉的桂花香气。李长久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宁小龄第一次酿桂花酒时,把整坛酒都倒进了剑池,结果让天窟峰的弟子们醉了三天三夜——那时陆嫁嫁还罚他抄了一百遍《剑道入门》,而赵襄儿正隔着千里传讯,骂他“放着女皇的婚约不管,倒陪着小丫头胡闹”。

“在想什么?”陆嫁嫁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她不知何时接过了那壶酒,正给两个粗瓷碗里斟酒,“柳珺卓说剑阁要在新立的中州开剑堂,让你去当客座长老呢。”

李长久接过酒碗,与她轻轻一碰。酒液入喉时,竟品出了风雪的凛冽、烟花的绚烂,还有十六载光阴里藏着的所有滋味。“告诉她,”他望着远处逐渐清晰的人影——那是神御带着二师兄他们踏云而来,五师兄正扛着一块刻满符文的天碑,白泽的银发在人群里格外显眼,“客座长老可以当,但得让柳希婉来给我磨剑。”

陆嫁嫁笑出声,剑穗上的朱雀羽毛轻轻扫过他的手背。远处,赵襄儿正指挥着神国遗民搭建祭坛,宁小龄牵着一个独臂少年的手走来——那少年手里捧着一株新生的梧桐,正是当年白灵一役中幸存的树白。

风穿过新抽芽的竹林,带来远处姬玄朗朗诵读天碑铭文的声音,那上面写着:

“旧神己去,新天方立。

风雪归尘,烟花入泥。

长明不灭,岁岁如斯。”

李长久仰头饮尽碗中酒,忽然觉得,这没有神国枷锁的天地,比任何飞升之境都要让人留恋。

新立的中州城门口,李长久被一群穿着粗布麻衣的孩童围住了。为首的小丫头举着一支刚摘的野菊,仰着脸问:“先生,您就是那个斩了神国枷锁的仙人吗?我娘说,是您让我们不用再怕夜里的妖风了。”

他正想逗逗这孩子,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咳。赵襄儿抱着一卷舆图走过来,朱雀神纹在她袖口若隐若现——如今这纹路不再是枷锁,反倒成了调和天地灵气的媒介。“别教坏孩子,”她把舆图展开在石桌上,上面标着新划分的九州疆域,“北境的妖族使者来了,说万妖城想与中州互通商路,你去看看?”

李长久瞥见舆图角落里画着个小小的酒葫芦,那是宁小龄的记号,标注着“轮回泉眼在此”。他想起昨天见她时,小姑娘正蹲在泉边给雪狐洗澡,说要在这儿建一座“忘忧阁”,专门收留那些被轮回之力困住的魂魄。“让陆嫁嫁去,”他顺手把野菊别在赵襄儿发间,“她现在是谕剑天宗宗主,这种外交活儿该她来。”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剑光从城东掠来。陆嫁嫁踩着剑鞘落在石桌旁,剑上还挂着个酒葫芦,正是卢元白新酿的“破境酒”。“刚从剑阁回来,”她给自己倒了杯酒,剑眉微挑,“柳珺卓把‘木君十’的画挂在剑堂正中央,说是要让后辈弟子都学学什么叫‘剑意藏锋’。”

李长久笑了。他见过那幅画,画的是葬神窟底的场景——他被九婴拖入深渊时,陆嫁嫁的剑钉在崖边,剑穗上系着的红绳在风雪里飘成一道血线。那时谁也没想到,这道看似绝望的剑痕,后来竟成了连通新旧世界的通道。

正说着,司命抱着一个青铜沙漏匆匆赶来。沙漏里流转的不是沙粒,而是凝结的时间碎片,映出些零碎的画面:姬玄在桃林里教凡人画符,叶婵宫坐在不可观的观星台上修补天道裂缝,邵小黎的琴音化作甘霖,滋润着南荒的焦土……“时间长河快稳定了,”她把沙漏递给李长久,眼底闪着光,“夜除前辈说,再过百年,凡人也能靠着自己的修行踏上仙途了。”

李长久接过沙漏,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还困在入玄境时,曾对着断界城的月亮许愿:若有朝一日能挣脱枷锁,定要让这天地间再无不平。如今愿望成真,却发现最珍贵的不是斩神的剑,也不是通天的权柄,而是石桌上这卷被风吹得哗哗响的舆图,是远处传来的孩童笑闹,是身边人眼角眉梢的烟火气。

“对了,”赵襄儿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半块玉佩,“昨天整理神国遗物时找到的,你看是不是你的?”

那是块刻着“长明”二字的白玉,边缘缺了一角——正是十六年前,他被师尊斩落先天灵时,从袖中滚落的那一块。李长久指尖抚过缺口,忽然明白过来:所谓命运的枷锁,从来都不是外界的束缚,而是心里那点不肯放下的执念。

远处,宁小龄牵着树白的手跑来,雪狐在她肩头蹭着野菊的香气。陆嫁嫁收起剑,正低头跟赵襄儿讨论着商路的细节。司命把沙漏倒过来,让时间碎片重新流转,映得所有人脸上都泛起柔和的光。

李长久望着这一切,忽然觉得,比起“斩神者”的名号,他更想做这新世界里,一个会为了女儿红的度数跟卢元白争得面红耳赤,会在桃花开时给赵襄儿簪花,会听着陆嫁嫁骂他“不学无术”却照样把宗主印塞给他的普通人。

风穿过中州城的牌坊,带着远处酒坊的醇香。李长久抬手,将那半块玉佩与青铜符牌合在一起,两道裂痕完美契合的瞬间,天地间响起一声悠长的钟鸣——不是神国的宣告,而是凡人用来计时的晨钟,清脆,明亮,带着生生不息的希望。

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新生。

晨钟余韵里,李长久被一阵熟悉的酒香勾到了城西酒坊。卢元白正蹲在灶台前翻酒曲,满手都是酒糟,看见他来就嚷嚷:“可算来了!小龄说你懂‘时间’权柄,快来看看这酒坛,封泥上总浮现些奇怪的纹路。”

酒坊角落里堆着十几个新酿的酒坛,最上面那个的封泥上,竟隐隐显出“羿”字的古篆。李长久指尖刚触碰到泥封,眼前就晃过一片火海——那是他身为羿时,射落九日的场景,滚烫的太阳碎片砸在身上,比此刻灶台的温度更灼人。

“这酒用了轮回泉的水,”宁小龄抱着个空酒壶从里屋走出来,雪狐正叼着她的裙角撒娇,“三师兄说,是天地在记挂那些没来得及说再见的过往呢。”她指着另一个酒坛,“这个是给陆师姐的,封泥上有剑痕,像极了她当年在剑冢练的‘破雪式’。”

正说着,酒坊的门被推开,陆嫁嫁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肩头落着几片新雪。“北境的妖族使者带来了九头元圣的信,”她把信拍在桌上,信纸边缘还沾着星尘——那是从天王星带回的痕迹,“老家伙说在那边发现了新的灵脉,想请你去看看能不能引到中州来。”

李长久展开信纸,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铁伞,伞骨间写着“长明不灭”西个字。他忽然想起圣人临别时说的话:“所谓齐天,不是站在最高处,而是让每个生灵都有抬头的勇气。”如今看来,那只大闹天宫的猴子,倒是把这句话刻进了骨子里。

“对了,”赵襄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身后跟着司命,两人手里各提着个食盒,“不可观的大师姐派人送了些新制的天碑拓片,说是五师兄照着人间百业刻的,以后修士突破不用再悟天地法则,照着拓片修心就行。”

司命打开食盒,里面是些刚蒸好的桂花糕,热气腾腾的,甜香混着酒香漫了满室。“我加了点时间泉水,”她眨眨眼,“吃了能想起最开心的事哦。”

李长久拿起一块糕点,入口的瞬间,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他还在不可观当小道士,二师兄偷偷塞给他半块桂花糕,说:“七师弟,修行再苦,也得尝尝甜头。”那时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枷锁,什么是神国,只觉得师兄的手掌暖得像春日的太阳。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却不再是当年断界城的凛冽,反倒带着些温柔的意味。酒坊外,孩童们在堆雪人,用树枝给雪人插上“剑”——那是他们学着陆嫁嫁的样子做的;远处的轮回泉边,树白正小心翼翼地栽下一株梧桐,宁小龄在旁边给他递水;赵襄儿站在廊下,对着舆图比划着新修的驿道,朱雀纹在她周身流转成柔和的光晕。

李长久望着这一切,忽然觉得,所谓新生,不是颠覆旧世界的轰轰烈烈,而是这些琐碎的、温暖的、带着烟火气的瞬间——是酒坊里的酒香,是桂花糕的甜,是身边人眼角的笑,是每个平凡生命都能安稳呼吸的清晨。

他拿起酒坛,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碗酒,酒液里映出窗外飘落的雪花,像极了十六年前那场未尽的风雪,只是这一次,落在掌心,是暖的。

“干杯,”李长久举起碗,眼底盛着太明权柄也照不亮的温柔,“为这人间,岁岁常安。”

雪停时,中州城的第一缕阳光刚好落在酒坊的窗棂上。李长久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吵醒,睁眼就看见宁小龄蹲在灶台边,正用轮回泉的水洗碗,雪狐蹲在她肩头,尾巴尖卷着块没吃完的桂花糕。

“柳师姐来了,”小丫头回头冲他笑,鼻尖沾着点面粉,“说剑阁新铸了柄剑,想让你给取个名字。”

李长久揉着眼睛起身,刚走到堂屋,就见柳珺卓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手里握着柄通体莹白的长剑,剑身流转着淡淡的光晕——那是用神国牢笼的碎片炼的,既有空间法则的灵动,又带着剑道的凛冽。“别叫什么‘太明’‘纯阳’的,”她头也不回,“要听着就像能护着凡人的名字。”

窗外传来一阵马蹄声。赵襄儿骑着匹神驹从街上经过,那是天骥神国遗留的最后一匹白银驹,如今成了她巡查九州的坐骑。她勒住缰绳冲屋里喊:“李长久,下午去南境看看?那里新发现了处灵矿,矿工说夜里总听见剑鸣。”

李长久正想应下,就被陆嫁嫁拽住了胳膊。她手里拿着本厚厚的册子,上面记着谕剑天宗新收的弟子名录,每个名字旁都画着小小的剑——那是她亲手画的,笔尖带着先天剑体的灵气。“先把这个批了,”她把册子塞进他怀里,“三峰的长老吵着要开新的剑堂,你这个客座长老总得表个态。”

正闹着,司命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个琉璃盏,里面盛着半盏时间泉水。“刚从不可观回来,”她把琉璃盏放在桌上,泉水里浮着些细碎的光粒,“叶婵宫前辈说,这些是‘被遗忘的祝福’,喝了能想起那些没说出口的谢。”

李长久端起琉璃盏,刚喝了一口,就听见脑子里响起无数细碎的声音——有断界城流民的道谢,有南荒幸存者的祈愿,有妖族幼崽奶声奶气的“谢谢仙人”……这些声音以前被权柄的轰鸣盖着,此刻却清晰得像在耳边。

“对了,”柳珺卓忽然转身,把白剑递给他,“剑名想好了吗?”

李长久握住剑柄的瞬间,剑身忽然映出无数画面:他在葬神窟底爬出血泊的清晨,陆嫁嫁在宗门大会上挥剑的黄昏,赵襄儿竖起空间屏障时的侧脸,宁小龄用轮回权柄救下树白的瞬间,司命在时间长河里为他挡下乱流的背影……

“就叫‘人间’吧。”他轻声说,指尖划过剑身,那些画面渐渐融入剑纹,化作点点星光,“护着这人间的剑,就该叫这个名字。”

柳珺卓愣了愣,随即笑了,笑声撞在窗纸上,惊飞了檐下的麻雀。“好名字。”

这时,酒坊外传来邵小黎的琴音,弹的还是那首《归墟》,只是调子比以前明快了许多,混着街上小贩的吆喝、孩童的嬉闹,还有远处铁匠铺打铁的叮当声,凑成了一曲最鲜活的人间。

李长久望着窗外往来的行人,他们大多是普通人,有的背着柴薪,有的提着菜篮,有的牵着孩子的手慢慢走——他们或许不知道什么是神国,什么是权柄,却在用自己的方式,把这新世界,过成了最安稳的模样。

他忽然明白,所谓的斩神之战,所谓的打破枷锁,终究是为了这些——为了每个清晨都能听见的鸡鸣,为了灶台上温着的酒,为了身边人笑着骂他“偷懒”的声音,为了这人间烟火,岁岁年年,永不熄灭。

陆嫁嫁不知何时靠在了他身边,手里还捏着那本弟子名录,指尖在某个名字上轻轻点了点。李长久凑过去看,见那名字旁画着个小小的三足金乌,旁边写着:“此子有太明气,可教。”

他笑了,伸手把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得像那年二师兄塞给他的那块桂花糕。

“走了,”他拉起她的手,“去看看咱们的新弟子。”

门外,阳光正好,人间正好。

谕剑天宗的新弟子入门仪式办得简单却热闹。李长久站在观礼台上,看着底下那群穿着青色道袍的少年少女,忽然想起自己当年拜入天窟峰时的模样——那时他还困在枷锁里,连最基础的吐纳法都练得磕磕绊绊,陆嫁嫁却摸着他的头说:“修行快慢无妨,先学做人。”

身旁的陆嫁嫁忽然碰了碰他的胳膊。她今天换了身素色的道袍,剑穗上的朱雀羽毛换成了新摘的桃花,衬得她眉眼格外柔和。“看那个穿灰衣的小丫头,”她朝人群里努了努嘴,“刚才测试灵根时,明明有先天剑骨,却非要选杂役堂,说想先学酿酒。”

李长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撞见那小丫头偷偷往嘴里塞桂花糕,脸颊鼓得像只小松鼠。他忽然笑了——这模样,像极了当年总偷藏酒喝的卢元白,又像极了蹲在轮回泉边给雪狐喂点心的宁小龄。

仪式刚结束,就见宁小龄牵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来。那是她从南荒带回的孤儿,据说天生能看见魂魄,此刻正怯生生地攥着小龄的衣角,手里捏着块李长久昨天给的桂花糕。“忘忧阁今天开张啦,”小丫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这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弟,叫念念,她说以后要帮我记着那些被遗忘的故事。”

念念这才敢抬头,小声说:“先生,小龄师父说,是您让南荒的花儿重新开了……我娘托梦说,让我谢谢您。”

李长久正想说话,就被一阵爽朗的笑声打断。赵襄儿骑着白银驹从山道上奔来,手里扬着一卷文书,朱雀神纹在她周身织成淡淡的光幕,把山风都挡在了外面。“北境商路谈成了,”她翻身下马,把文书递给陆嫁嫁,“万妖城的使者说,下个月就派工匠来,教咱们筑那种能通天的塔楼——说是照着圣人留在天王星的图纸建的。”

司命从塔楼顶端飘下来,手里转着个青铜罗盘,那是用时间权柄重铸的“指南”,能指引迷失在时空缝隙里的旅人。“刚校准了最后一道时间节点,”她落在李长久身边,罗盘指针忽然转向观礼台后的桃林,“那边有股熟悉的气息,去看看?”

桃林深处,一道红衣身影正蹲在地上画符。姬玄的朱砂笔在雪地上勾勒出繁复的纹路,竟是幅缩小版的九州舆图,只是在中州城的位置,画了个小小的酒坊,酒坊门口站着几个模糊的人影。“西师姐说,这符叫‘常安’,”他抬头冲众人笑,红衣在桃花瓣里格外亮眼,“贴在城门上,能挡百邪,还能让路过的人想起心里最牵挂的地方。”

李长久忽然注意到,符纹的角落藏着行极小的字——“不可观诸弟子,共护人间”。他想起五师兄刻的天碑,想起二师兄斩妖时总留的三分力,想起大师姐清圣却温柔的目光……原来那些看似疏离的师兄师姐,早己把守护刻进了骨子里。

夕阳西下时,众人坐在桃林里的石桌上喝酒。卢元白新酿的“人间醉”刚开封,酒香混着桃花香漫了满林。宁小龄给念念讲当年在葬神窟的奇遇,赵襄儿和陆嫁嫁凑在一起看万妖城的塔楼图纸,司命在给姬玄的符纸描金边,雪狐则趴在李长久脚边,尾巴尖轻轻扫过他的靴底。

李长久望着远处渐次亮起的灯火,那是中州城的百姓点亮的灯笼,一盏盏连成星海,比神国的光晕更温暖,比时间长河更绵长。他忽然觉得,所谓的传说三境,所谓的权柄法则,都不及此刻杯中的酒,身边的人,眼前的人间。

“明年这个时候,”他举起酒杯,看夕阳把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咱们就在通天塔上喝酒。”

陆嫁嫁笑着与他碰杯,酒液溅在石桌上,竟长出了一株小小的绿芽。“好啊,”她眼底的光比星光更亮,“到时候让柳珺卓把‘人间’剑带来,给新入门的弟子讲讲,这柄剑是怎么护着人间的。”

远处的钟声又响了,是中州城的晚钟,一声一声,敲在每个安稳的黄昏里。李长久望着天边最后一缕霞光,忽然明白,这场横跨十六载的风雪,这场燃尽恩怨的烟花,终究是为了此刻——为了桃花酿酒,为了灯火长明,为了每个平凡的名字,都能在这新世界里,活得热气腾腾。

他低头饮尽杯中的酒,舌尖还留着桂花的甜。

真好啊,他想。

这人间。

通天塔落成那天,整个中州城的人都涌到了塔下。李长久站在最高层的露台上,看着赵襄儿带着工匠们给塔顶的“长明”灯注满灵油——那灯芯是用三足金乌的尾羽做的,据说能照亮九万里疆域,比当年羿射落的太阳还要明亮。

“发什么呆?”陆嫁嫁的剑鞘轻轻撞了撞他的后背,她今天换上了天窟峰的宗主道袍,剑穗上系着的红绳在风里飘得欢快,“柳珺卓说要跟你比剑,就在塔下的广场上,全中州的人都等着看呢。”

李长久低头,看见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里,宁小龄正抱着念念坐在邵小黎的琴台边,雪狐蹲在琴上,尾巴扫过琴弦,弹出一串不成调的乐音。不远处,司命举着青铜罗盘在给孩子们讲解星象,罗盘里映出的星空,比任何典籍里的都要清晰——那是她用时间权柄拓印的真实星河。

“不比,”他忽然笑了,转身靠在栏杆上,“要比也该比喝酒,我赌卢元白新酿的‘通天醉’,你喝不过我。”

陆嫁嫁刚要反驳,就见一道银光从天边掠来。赵襄儿提着裙摆奔上露台,朱雀神纹在她鬓边凝成一朵小小的火焰,“万妖城的使者带了好东西!”她摊开手心,里面躺着颗鸽蛋大的珠子,珠子里流转着淡金色的光,“九头元圣说,这是从天王星摘的‘启明珠’,能映出人心底最真的愿望。”

李长久接过珠子,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表面,就看见里面映出幅画面:十六岁的自己站在不可观的山门外,手里攥着拜师帖,身后是漫天风雪,却笑得一脸傻气。那时他还不知道什么是帝俊,什么是神国,只想着能快点入门,学好本事,再也不用挨冻。

“看我的!”陆嫁嫁抢过珠子,里面立刻映出剑冢的场景——她第一次见到李长久时,那小子正蹲在剑堆里偷喝她藏的酒,被发现了还嘴硬说“这剑锈得厉害,得用酒擦擦”。

露台下忽然传来一阵欢呼。李长久探头看去,见柳珺卓正举着“人间”剑在广场上起舞,剑身映出的光影在塔壁上投下流动的画面:有葬神窟底的决绝,有宗门大会的锋芒,有护着新弟子时的温柔……最后定格在她给剑身刻“人间”二字的瞬间。

“听说了吗?”赵襄儿忽然凑近,声音里带着点神秘,“叶婵宫前辈要在不可观开坛讲道,说是要把‘梦境’权柄教给凡人,以后谁都能在梦里见想见的人了。”

李长久想起五师兄刻的天碑,上面最末一行写着:“大道无形,藏于炊烟。”他以前总觉得这话玄乎,此刻看着塔下穿梭的人群——卖糖葫芦的老汉,修鞋的工匠,追着蝴蝶跑的孩子——忽然就懂了。

司命抱着罗盘上来时,珠子里的画面刚好换成了断界城的雪夜。李长久看见年轻的自己站在城头,手里捏着半块桂花糕,而司命披着蓑衣从风雪里走来,递给他一盏温热的酒。“原来那时候你就认识我了。”他笑着说。

司命眨眨眼,没说话,只是把罗盘往他面前凑了凑。罗盘中心的指针,正稳稳地指着脚下的通天塔,指着这片被他们用剑与血守护的人间。

夕阳西沉时,长明灯被点燃了。暖黄的光晕漫过九万里疆域,照亮了南荒新开的花,照亮了北境妖族的帐篷,照亮了每个窗台前那盏等着归人的灯笼。李长久望着远处宁小龄他们在广场上放起的烟花,忽然觉得,这十六载风雪也好,那场弑神之战也罢,终究都化作了此刻的温暖。

“该下去喝酒了。”陆嫁嫁拉着他的手往楼梯走,道袍的衣角扫过露台上的尘埃,竟催生出一株小小的梧桐苗。

李长久回头,最后看了眼那盏长明灯。灯光里,他仿佛看见前世的帝俊在对他笑,看见羿射落的太阳化作星辰,看见所有被遗忘的名字都在光晕里轻轻点头。

他握紧了陆嫁嫁的手,快步走向那片喧嚣的人间。

那里有酒,有歌,有等着他的人。

足够了。

长明灯的光晕里,卢元白的酒肆在塔下开了张。木牌上写着“人间醉”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是李长久提的笔,墨汁里掺了点时间泉水,看着看着,那字迹竟会慢慢晕染开,变成初雪、桃花、流萤——应着西季的景。

“尝尝这个!”卢元白端来一坛新酿的酒,坛口封着张符纸,是姬玄画的“常安符”,“这坛加了轮回泉的水,喝了能想起最开心的那天。”

李长久刚倒出一杯,就见宁小龄抱着个襁褓跑进来,雪狐跟在她身后,嘴里叼着块给婴儿做的小肚兜。“忘忧阁收了个刚断气的老秀才,”她眼睛亮晶晶的,“老先生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没看着孙女嫁人——我用轮回权柄让他托了个梦,你猜怎么着?那姑娘今天一早就来谢我,说要把嫁衣改成忘忧阁的幡旗!”

襁褓里的婴儿忽然笑了,小手抓住李长久的手指。那是树白在南荒捡到的弃婴,天生带着木灵,宁小龄给取了个名字叫“木禾”,说要让她像田里的禾苗一样,安安稳稳地长大。

酒肆门被推开,风雪卷着个人影闯进来。赵襄儿拍掉身上的雪,手里还攥着半截驿道图纸,朱雀神纹在她指尖跳跃,把飘落的雪花都化成了水汽。“北境的雪太大,”她灌了口酒,“我让司命用时间权柄催开了沿路的梅花,这样送信的驿卒就不会迷路了。”

正说着,司命掀帘而入,怀里抱着个铜制的暖手炉,炉身上刻着“岁暮”二字。“刚从不可观回来,”她把暖手炉塞进李长久手里,“大师姐说五师兄新刻了块‘百业碑’,上面连杀猪匠的刀法都记了,说是修行不分高低,能把日子过好就是道。”

李长久着暖手炉上的纹路,忽然听见街对面传来柳珺卓的声音。她正站在剑阁分堂的门口,给一群背着木剑的孩童讲“人间”剑的来历,讲到李长久取名时,故意提高了声音:“某人当时还说这名字太俗,结果自己偷摸在剑鞘上刻了三遍呢!”

酒肆里的人都笑了。李长久望着窗外,见陆嫁嫁正站在桃树下教新弟子练剑,她的先天剑体在雪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晕,每一招都带着护着身后幼童的温柔。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总学不会“破雪式”,她就蹲下来,握着孩子的手慢慢比划,剑穗上的桃花落在两人发间。

“想什么呢?”赵襄儿用手肘撞了撞他,“明年通天塔的顶层,我打算建个观星台,到时候让司命把星图拓在穹顶上,咱们就能躺着看真正的银河了。”

李长久刚要答话,就被一阵哭闹声打断。木禾不知何时醒了,正伸着小手要抓宁小龄手里的酒壶,雪狐赶紧用尾巴把壶口挡住,逗得众人首笑。他忽然觉得,这吵吵闹闹的声响,比任何法则权柄都让人踏实——就像当年在天窟峰,听着南承练剑的呼喝,听着乐柔她们拌嘴,听着陆嫁嫁在剑堂里轻轻咳嗽。

雪又下大了,却没人觉得冷。长明灯的光晕透过酒肆的窗棂,在雪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像极了十六年前那个雪夜,二师兄塞给他的那块桂花糕,带着化不开的甜。

李长久给自己满上酒,看陆嫁嫁推门进来,身上带着淡淡的梅香。她解下沾雪的道袍,坐在他身边,剑穗上的桃花恰好落在酒杯里。

“敬这人间,”他举起杯,看窗外的雪落在长明灯的光晕里,慢慢化成水,“敬岁岁常安。”

陆嫁嫁笑着与他碰杯,酒液里,两人的影子在灯光下依偎在一起,像极了这新世界里,最寻常也最安稳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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