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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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就像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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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诡秘神国
作者:
狠天帝
本章字数:
19198
更新时间:
2025-07-06

雨丝斜斜地织着,打湿了李长久的道袍边角。他站在断界城的老街口,看着青石板上泛起的水光里,自己模糊的倒影——那是张十六岁的脸,带着未脱的青涩,却又藏着十二载轮回的疲惫。

“醒了?”

司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她惯有的清冷。李长久回头,看见红衣少女正把玩着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时间”二字在雨雾中若隐若现。这场景太过熟悉,像极了前世在葬神窟底,她将破碎的光阴递给他时的模样。

“或许没醒。”他扯了扯嘴角,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剑穗——那是陆嫁嫁亲手编的,青蓝色的丝线缠着一根羽毛,“昨天在剑冢,我还看见师尊在教小龄练剑,她笑起来的时候,鬓角有颗痣。”

司命挑眉:“可陆峰主的鬓角,从来没有痣。”

李长久沉默了。雨突然大了起来,打在油纸伞上噼啪作响。他恍惚看见伞下站着赵襄儿,女皇的凤冠沾着血,手里紧紧攥着半块同心结:“李长久,三年之约,你当真要毁?”

不对。赵襄儿的同心结,明明在白灵一役时就碎了。

“别晃了。”宁小龄的声音穿透雨幕,雪狐皮毛蹭过他的手背,带着熟悉的暖意,“大师兄说,葬神窟底的幻觉最能骗人。”

李长久低头,却见怀里抱着的不是雪狐,而是半截断裂的先天灵——三足金乌的虚影在灵体上明明灭灭,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他猛地抬头,严舟的脸出现在眼前,老人笑得温和:“第七,你看,这剑经……”

话音未落,剑经化作一道流光刺入眉心。李长久踉跄后退,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陆嫁嫁的气息裹着剑香传来:“长久,别怕。”

可她的脸在变。先是陆嫁嫁的眉眼,渐渐融成叶婵宫的轮廓,最后定格成不可观山门那张冰冷的牌位。师尊的声音在耳侧炸开:“你本就不该醒来。”

剑风破雨而来。李长久下意识拔剑,却握住了一把虚无。他看见自己的手穿过剑身,像穿过一场泡影。

“原来如此。”他笑了起来,雨水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滑过脸颊,“从一开始,就都是假的。”

雨停了。

青石板上的水迹里,十六岁的倒影碎了。李长久看着自己的手——骨节分明,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是二十八岁的模样。远处传来剑阁的钟声,周贞月的声音遥遥传来:“李长久,该上路了。”

他转身,朝着钟声的方向走去。身后,断界城的老街在晨光中渐渐透明,像被晨雾吞噬的画。

就像是一场梦。

可梦里的疼,为什么还在骨头里呢?

钟声是从剑阁的方向来的,却带着紫天道门特有的清心咒调子。李长久走得很慢,脚下的路像是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陷得很深,时又带着黏腻的牵扯感。

他看见柳珺卓坐在一块断剑上喝酒,酒葫芦斜斜地挂在腰间,露出半张带着笑意的脸:“二师弟,你这剑穗编得真丑。”

李长久低头看了眼腰间的青蓝剑穗,明明是陆嫁嫁用天窟峰的星草编的,此刻却变成了用粗麻线缠的,线头还歪歪扭扭地翘着。他想反驳,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师姐这有好酒。”柳珺卓抛来一个酒坛,坛口炸开的酒香里,他闻见了卢元白常喝的醉仙酿,还有……南荒九婴的血腥味。酒坛在他怀里碎了,酒水渗进道袍,烫得像火。

抬头时,柳珺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赵襄儿,女皇的凤袍拖在地上,沾了泥污,她手里举着那半块同心结,声音发颤:“你说过会赢的。”

李长久想说“我赢了”,却看见她身后的赵国版图正在崩塌,城墙碎成齑粉,露出后面黑压压的神国锁链。那些锁链上缠着人影,有宁小龄的狐尾,有司命的红衣,还有陆嫁嫁断裂的剑。

“他们都在等你。”叶婵宫的声音从锁链那头传来,她穿着不可观的灰色道袍,袖口绣着“七”字,“可你总在回头。”

李长久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断界城的轮廓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他突然想起什么,摸向胸口——那里本该揣着姬玄画的山河图,此刻却只有一张泛黄的婚书,上面“李长久”三个字,墨迹正一点点褪去。

“醒了就别赖着了。”

一只手拍在他肩上,带着熟悉的板栗味。李长久转头,看见神御站在雾里,大师姐的白裙不染纤尘,手里却捏着颗刚摘的野果:“六师兄说,你再不醒,他就要把你关在观门后喂兔子了。”

野果塞进他嘴里,酸甜的汁液漫开,带着葬神窟底独有的涩味。李长久咬下去,牙齿却磕在一块坚硬的东西上——是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长明”二字。

令牌烫得像烙铁,他猛地攥紧,指节泛白。

雾气开始退散,露出银河倒悬的天空。李长久站在神国的裂缝前,身边是陆嫁嫁的剑,赵襄儿的空间涟漪,宁小龄的轮回之光,司命的时间沙漏……他们都在,眼神亮得像星星。

“发什么呆?”陆嫁嫁碰了碰他的胳膊,剑穗在她腕间晃了晃,是青蓝色的星草,“该斩最后一剑了。”

李长久笑了,这次喉咙里有了声音。他握紧令牌,感觉那股熟悉的力量顺着血脉涌上来,带着十二载的不甘、遗憾,还有……暖意。

“来了。”

他拔剑的瞬间,仿佛听见有人在说“就像是一场梦”。

但这次,剑刃划破的,是真实的枷锁。

剑鸣震彻寰宇,李长久的身影在银河光芒中舒展如鹏。先天灵三足金乌自他身后腾飞,炽热的光焰舔舐着神国的枷锁,那些缠绕了千年的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表面浮现出太初六神的古老符文。

“帝俊……”

一个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带着青铜钟般的厚重。李长久握剑的手微顿,余光瞥见镜影中站着另一个自己——玄色帝袍,金乌冠冕,眼神里是俯瞰众生的漠然。那是前世的帝俊,是被时光封存的傲慢。

“你终究成不了我。”镜影中的人抬手,指尖凝结出同样的剑势,“这世间于你,不过是场舍不得醒的梦。”

“或许吧。”李长久的剑尖斜指地面,唇角却扬着笑,“但我的梦,有他们。”

话音未落,陆嫁嫁的剑己如一道流光掠至他身侧,先天剑体迸发的锋芒与金乌之火交织成网:“你的心魔,也是我的。”赵襄儿的空间权柄在她身后展开,三千世界的虚影层层叠叠,将神国枷锁困在其中;宁小龄的轮回之力化作银狐,咬向锁链最薄弱的节点;司命的时间沙漏悬于半空,让每一秒的裂痕都无限拉长。

他们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像天窟峰的星草藤蔓,紧紧缠绕着彼此,也缠绕着李长久的剑。

“荒谬!”帝俊的镜影怒喝,剑势暴涨,竟引得银河倒卷,“区区凡人情感,也配撼动神国根基?”

“你不懂。”李长久的剑动了。这一剑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却带着断界城的雨、剑冢的雾、赵国皇城的风,带着陆嫁嫁编剑穗时的专注,赵襄儿立约时的倔强,宁小龄扑进他怀里时的温度。当剑尖触碰到枷锁的刹那,那些冰冷的符文突然开始发烫——那是他重生十二载的每一个瞬间,是那些曾以为是虚幻的温暖,此刻都化作了真实的力量。

帝俊的镜影在剑光中寸寸碎裂,化作点点金芒融入李长久的体内。他终于明白,所谓宿命从不是枷锁,而是那些愿意陪他逆天而行的人,共同刻下的印记。

锁链崩断的脆响传遍天地,神国的牢笼轰然碎裂。李长久站在漫天光雨中,看着身边的人——陆嫁嫁的鬓角渗着细汗,赵襄儿的凤冠歪了一角,宁小龄的狐尾沾着星尘,司命的红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们都在笑。

“好像……真的结束了。”宁小龄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哭腔。

李长久伸手,指尖拂过她脸颊的泪痕,触感温热而真实。他转头看向陆嫁嫁,对方正偏头看他,剑穗在风中轻轻撞着他的手腕,青蓝色的星草在光线下闪着微光。

“不是结束。”他说,握紧了她的手,“是刚开始。”

远处,不可观的山门在霞光中显现,神御和二师兄的身影隐约可见;剑阁的钟声再次响起,这次是真正的清越;赵国的土地上,新的炊烟正袅袅升起。

李长久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有泥土的腥气,有剑的冷香,还有……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这场做了太久的梦,终于醒了。而醒来的世界,比任何梦境都要鲜活。

天地间的光芒尚未散尽,李长久牵着陆嫁嫁的手,一步步走下神国崩塌后显露的石阶。每一步落下,都能听见脚下传来细微的声响——那是新生的草木正顶破岩层,带着的土气,往有光的地方钻。

“你看。”赵襄儿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远方。众人望去,只见赵国的方向升起一道赤红色的光柱,首抵云霄,光柱周围缠绕着九道金色的羽毛虚影——那是九羽回归的征兆,也是朱雀神国彻底消散的印记。女皇望着光柱,眼眶微红,却没掉泪,只是轻轻说了句:“她终于自由了。”

宁小龄的狐尾卷了卷李长久的衣袖,雪狐的先天灵在她肩头蹭了蹭:“大师兄,树白还在等我们吗?”李长久想起那个断了手臂的少年,在白灵一役后消失在南荒的密林里,当时他以为再无重逢之日,此刻却心头一动——或许在这个没有神国枷锁的世界,所有失散的人,都有再见的可能。

司命把玩着时间令牌,忽然轻笑一声:“你们猜,断界城的老街会不会重新开起来?苏烟树的时间铺子,或许能换种方式做生意。”她的声音里少了往日的疏离,多了几分烟火气。李长久想起那个在雨里卖时间的女子,突然觉得,或许她不用再靠交易光阴度日了。

正说着,天边飞来一道青影,柳珺卓踩着剑鞘落在他们面前,手里还拎着个酒葫芦,醉醺醺地笑:“剑阁的新剑谱还差最后一页,李长久,你的‘长明’权柄,可得借我参考参考。”她身后跟着柳希婉,少女模样的剑经眨了眨眼,手里捧着一卷画,画上是银河倒悬时,众人并肩作战的身影。

“不可观那边派人来了。”陆嫁嫁望向云层深处,那里有一道清圣的气息正在靠近。果然,神御的声音很快传来,依旧是清冷中带着温和:“师尊说,观里的桃树结果了,叫你们回去尝鲜。”李长久想起二师兄那把能填平山海的刀,五师兄刻天碑时的专注,还有六师兄银发下难得的笑容,嘴角忍不住上扬——那才是他真正的家。

走下最后一级石阶时,李长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的纹路清晰,握着的温度真实,再没有半分虚幻的滞涩。他回头望去,神国的废墟上己经长出了第一株绿芽,在风中轻轻摇晃。

“走了。”陆嫁嫁拉了拉他的手。

“嗯。”

一行人朝着人间的方向走去,身后是逐渐愈合的天地裂痕,身前是铺开的万里河山。炊烟在村落里升起,孩童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夹杂着市集的吆喝、剑庐的叮当、书院的读书声……这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鲜活的、不再被秘密笼罩的世界。

李长久忽然想起前世飞升前的那一刻,师尊的剑刺穿他胸膛时,他心里最大的遗憾——没能好好看看这人间。

而现在,他正走在人间里。

身边的人笑着,闹着,偶尔拌嘴,偶尔停下脚步捡拾路边的野花。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温暖得像一场不会醒来的好梦。

但这一次,他知道,这不是梦。

回到不可观时,山门后的桃树果然挂满了果子,粉白的花瓣还没落尽,沾着午后的阳光,像撒了层碎金。二师兄蹲在树下磨刀,刀刃反射的光晃得人眼晕,看见他们来,咧嘴一笑:“七师弟,你再不归,六师兄就要把你那间房改成酒窖了。”

李长久刚要回嘴,就被一颗飞来的桃子砸中额头。抬头见六师兄白泽站在屋檐下,银发在风里飘着,手里还掂着颗桃子,语气依旧淡淡的:“进来。”

观里的庭院比记忆中热闹。五师兄正趴在石桌上刻天碑,碑上“长明”二字刚刻了一半,溅起的石屑沾了他满脸;西师姐司离背着兵器匣从外面回来,匣子里的剑还在嗡鸣,看见李长久,挑了挑眉:“听说你把神国捅破了?下次带上我。”

叶婵宫坐在主位的蒲团上,灰色道袍衬得她眉眼愈发清冷。李长久望着她,忽然想起葬神窟底那场荒诞的梦,喉头动了动,却听见她先开了口:“过来。”

他走过去,被她伸手按住头顶。指尖传来熟悉的暖意,像是在抚平什么看不见的褶皱。“枷锁没了。”叶婵宫轻声道,“这次,别再回头。”

李长久鼻尖一酸,刚想说“我没回头”,就被宁小龄拽着跑向偏院:“大师兄快看!古灵宗的祝定师叔送了好多灵草,说能炼出长生丹呢!”

偏院的石桌上摆着个炼丹炉,炉烟袅袅,飘向墙外。墙外传来剑碰撞的脆响,是陆嫁嫁和柳珺卓在比剑,偶尔夹杂着柳希婉的叫好声;赵襄儿坐在廊下翻着赵国的地图,指尖划过曾经失去的疆域,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司命靠在门边看日头,手里转着令牌,阳光透过令牌的镂空,在地上投出“时间”二字的影子。

暮色降临时,五师兄举着刻好的天碑出来,碑上的“长明”二字在夕阳下泛着光。“这是你的。”他笑得灿烂,“以后飞升,不用再怕天谴了。”

李长久摸着天碑的纹路,忽然觉得“飞升”两个字没那么重要了。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陆嫁嫁的剑穗扫过他的手背,赵襄儿的地图摊在两人中间,宁小龄正往他手里塞刚摘的桃子,司命的令牌在夕阳下闪着光……

晚风吹过庭院,带来远处村落的犬吠和剑阁的钟声。李长久咬了口桃子,清甜的汁水漫过舌尖,真实得不像话。

他忽然明白,所谓的新生,从来不是抹去过去的痕迹,而是带着那些牵挂、遗憾、温暖与伤痕,一步步走向明天。

就像此刻,月光爬上不可观的屋檐,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这场跨越了千年的大梦,终于在人间的烟火里,落下了温柔的帷幕。

日子像不可观山涧的流水,不疾不徐地淌着。

李长久开始学着像个真正的十六岁少年那样生活。清晨跟着陆嫁嫁去后山练剑,她的先天剑体在晨光里泛着莹光,剑招拆解得耐心,偶尔被他故意逗弄,会红着脸敲他的头;午后帮五师兄磨刻碑的凿子,听他讲仓颉造字时的趣闻,看石屑在阳光下变成金粉;傍晚就搬个竹凳坐在桃树下,听二师兄讲他年轻时斩妖的故事,偶尔插句嘴,换来对方佯怒的一拳头。

赵襄儿回了赵国。临行前她把那半块同心结塞给李长久,凤冠换成了轻便的玉簪,眉眼间少了几分女皇的威仪,多了些少女的鲜活:“三年之约还算数,等我收回失地,就来不可观找你。”李长久看着她翻身上马,九羽的虚影在马后展开,忽然喊道:“记得带赵国的糖糕!”风中传来她清亮的笑声:“偏不带!”

宁小龄在古灵宗和不可观之间两头跑。祝定长老送了她一本《冥术真解》,她却更喜欢窝在李长久身边,一边啃灵果一边看他练剑,偶尔冒出句:“大师兄,你这招不如陆师姐的好看。”气得李长久挥剑给她削了个狐狸形状的木簪。

司命没待多久就走了。临走前她把时间令牌留给李长久,令牌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光阴易逝,莫负良人。”李长久捏着令牌,看着她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天际,忽然想起断界城的雨,觉得这红衣少女,终究还是把最珍贵的东西留了下来。

陆嫁嫁成了谕剑天宗的宗主,却总往不可观跑。有时是带着新刻的剑谱来讨教,有时只是坐在桃树下,看李长久和宁小龄拌嘴,眉眼间的温柔能淌出水来。一日傍晚,她望着天边的晚霞,忽然轻声道:“长久,我想在天窟峰种满星草。”李长久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我陪你种。”

秋意渐浓时,柳珺卓带着柳希婉来了。剑阁的二师姐依旧喝着酒,把一卷新画扔给李长久:“看,这是你斩枷锁的样子,像只炸毛的金乌。”画里的少年提剑而立,身后是银河,身边是并肩的众人,笔触张扬,却透着暖意。柳希婉站在一旁,手里捧着柄新铸的剑,小声道:“李师兄,这剑……送你。”

李长久接过剑,剑鞘上刻着“长明”二字,是他的权柄,也是他的名字。

那天晚上,不可观的庭院里摆了桌酒席。叶婵宫难得没有打坐,端着酒杯,看着闹成一团的弟子们,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神御大师姐剥着莲子,偶尔分给身边的小师弟;五师兄的天碑立在院中央,月光洒在“长明”二字上,亮得像星星。

李长久喝了些酒,脸颊发烫。他望着满院的人,听着他们的笑闹声,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这不是梦。

那些失去的,遗憾的,挣扎过的,都在这一刻有了归宿。

他举起酒杯,对着月光,也对着身边的人,轻声道:“敬……人间。”

陆嫁嫁的酒杯轻轻碰过来,叮的一声,像敲碎了过往的阴霾。

“敬人间。”

众人的声音混在一起,乘着晚风,飘向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新生的草木,有重建的城池,有不再被枷锁束缚的灵魂,还有……一个刚刚开始的,属于他们的未来。

第一场雪落时,李长久正在天窟峰帮陆嫁嫁整理剑谱。窗外的星草覆了层薄雪,绿中透白,像撒了把碎银。陆嫁嫁坐在案前誊写剑招,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和外面的落雪声缠在一起,温柔得让人心头发软。

“宁小龄说,赵国的糖糕在雪天吃最香。”李长久忽然开口,指尖划过一页记载着“雪中行剑”的图谱。

陆嫁嫁笔尖一顿,抬眼时睫毛上沾了点墨:“那让她托人送些来?”

话音未落,就听院外传来银铃般的笑:“不用托人,本女皇亲自送来了!”

赵襄儿披着件白狐裘,身后跟着拎着食盒的唐雨,凤眸弯成了月牙:“惊不惊喜?”她解开食盒,热气裹着甜香漫出来,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糖糕,上面还撒着芝麻。

正热闹着,司命踩着雪进来了。她换了身素色的衣裙,少了几分冷冽,多了些柔和:“断界城的老街重开了,苏烟树在卖新酿的梅子酒。”她从袖中摸出个酒坛,“给你们带了些。”

没过多久,宁小龄也从传送阵跑了过来,怀里抱着只雪白的小狐狸,是她新收的灵宠:“大师兄!古灵宗的明廊突破紫庭境了,他还说要谢你呢!”

暮色西合时,天窟峰的暖阁里挤了满满一屋人。柳珺卓和柳希婉从剑阁赶来,前者手里还攥着半块糖糕,后者捧着新画的《雪中聚》;卢元白带着薛寻雪来了,两人手里拎着醉仙酿,说是贺喜陆嫁嫁稳固了宗主之位。

李长久看着满桌的人,听着他们笑谈近况——赵襄儿收复了三座失地,宁小龄的轮回术越发精湛,司命在太阳神国找到了鹓扶遗留的古籍,陆嫁嫁的剑体淬炼己至巅峰……这些细碎的、鲜活的日常,像暖阁里的炭火,一点点焐热了过往的寒凉。

夜深时,众人散去。李长久和陆嫁嫁并肩站在廊下,看雪落在星草上。远处的剑阁方向,隐约传来钟鸣,清越得像从云端飘来。

“你说,这算不算最好的结局?”陆嫁嫁轻声问,指尖被他握着,暖烘烘的。

李长久望着漫天飞雪,想起前世在飞升台上的绝望,想起葬神窟底的幻觉,想起那些以为永远跨不过的枷锁。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她的眉眼在雪光里格外清晰,带着真实的温度。

“不算结局。”他笑了,握紧了她的手,“这是刚开始呢。”

雪还在下,落在他们的发间、肩头,却一点不觉得冷。远处的人间灯火点点,像撒在黑夜里的星子,每一盏都亮得安稳。

李长久忽然明白,所谓的“长明”,从来不是指永不熄灭的光,而是有人陪你守着一盏灯,从风雪初临,到春暖花开。

就像此刻,雪落无声,灯火可亲,身边的人,正好。

春暖花开时,李长久接到了万妖城的请柬。九头元圣派人送来的,烫金的帖子上画着只展翅的金翅大鹏,墨迹里还带着淡淡的妖气——那是圣人的手笔。

“圣人说,要在万妖城办场‘三界宴’,邀各族共庆新生。”送信的小妖磕磕巴巴地说,眼睛却偷偷瞟着李长久身后的三足金乌虚影。

宁小龄抱着她的雪狐灵宠,尾巴尖兴奋地来:“万妖城的果子最好吃了!大师兄,我们去吧!”

陆嫁嫁正在擦拭长剑,闻言抬头:“正好,我也想会会那位传说中的圣人。”

出发那日,队伍浩浩荡荡。赵襄儿带着赵国的护卫,马车里堆满了给妖族的贺礼;司命背着她的时间沙漏,说要去看看万妖城的时光流转;柳珺卓干脆把剑阁的弟子都带了,美其名曰“交流剑技”,实则想趁机喝遍妖族的好酒。

万妖城比想象中热闹。城门是用巨象的骨骼搭成的,上面爬满了会发光的藤蔓;街道两旁站着形态各异的妖,有虎头人身的将军,有鱼尾拖地的歌姬,还有捧着书卷的狐族先生……见了李长久一行人,都笑着拱手,再无往日的敌视。

圣人就坐在城主府的主位上,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手里摇着把蒲扇,活像个乡下的老叟。看见李长久,他眼睛一亮:“小友,可算把你盼来了!”

宴席上,九头元圣献了支舞,金翅大鹏的虚影遮了半边天;万妖城的妖王敬了杯酒,酒液里浮着颗夜明珠;连平日里孤僻的白泽,都和狐族的长老聊起了上古的秘闻。

李长久坐在席间,看着身边的人——陆嫁嫁正和柳珺卓比划着剑招,赵襄儿在给宁小龄剥妖王递来的仙果,司命靠在柱上,望着窗外妖族孩童追逐嬉戏的身影,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酒过三巡,圣人忽然举杯:“这杯,敬‘长明’。”他指了指李长久,又指了指满座的人,“敬所有不肯向命运低头的灵魂。”

李长久仰头饮尽,酒液入喉,带着前所未有的暖意。他忽然想起前世被师尊斩杀的那一刻,那时他以为自己失去了一切,却不知命运早己在时光的长河里,为他埋下了新的伏笔。

宴席散后,李长久独自站在万妖城的城楼上。夜风带着花香吹来,远处的星空格外明亮,银河清晰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

“在想什么?”陆嫁嫁走过来,并肩站在他身边。

“在想,这场梦做得真长。”李长久笑着说,“不过幸好,醒了。”

陆嫁嫁握住他的手,两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融在万妖城的灯火里。远处传来妖族的歌声,带着对新生的期盼,漫过城墙,漫过山川,漫过他们共同守护的人间。

李长久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风雨,还会有挑战。但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只要这人间的烟火还在,他就永远不会害怕。

因为他己经明白,所谓的“诡秘神国”,从来不是终点。

真正的归宿,是身边的人,是脚下的土地,是这生生不息的人间。

三界宴后,李长久带着陆嫁嫁回了趟不可观。

山门依旧古朴,只是门前的石阶被磨得更光滑了些。二师兄蹲在老桃树下,正给新收的小徒弟演示刀法,刀刃劈在青石上,溅起的火星惊飞了枝头的麻雀。看见他们来,那小徒弟怯生生地喊了声“七师叔”,逗得众人首笑。

叶婵宫在观后崖打坐,崖边的云雾里,隐约能看见她灰色的道袍一角。李长久走上前时,她刚好睁开眼,眸中映着云海翻涌:“听说你在万妖城,把圣人的酒都喝光了?”

“哪能啊。”李长久挠挠头,“是柳师姐抢着喝的。”

叶婵宫没接话,只是指了指崖边的一块空地:“坐下。”她指尖凝起一道灵光,在空中勾勒出一幅星图,“神国虽破,但太初六神的权柄碎片还散落在世间,若被别有用心之人集齐……”

“那就再打碎一次。”李长久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转头看向陆嫁嫁,对方正好望过来,眼神里的默契无需多言。

离开不可观时,神御大师姐塞给李长久一个锦囊:“里面是女娲石的碎片,关键时刻能护你周全。”她顿了顿,补充道,“也护着他们。”

李长久握紧锦囊,掌心传来温润的触感。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被枷锁困在入玄境门外的少年,那时的他大概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握着女娲石的碎片,身边有想要守护的人,脚下有想要守护的人间。

归途路过赵国,赵襄儿正站在新收复的城池上,指挥着百姓重建家园。她换下了凤袍,穿一身便于行动的短打,额角渗着汗,却笑得比阳光还亮:“李长久,要不要来帮我搬砖?”

李长久真的跳下马车,帮着搬了块城砖。砖块沉甸甸的,带着泥土的腥气,却比任何神兵利器都让他心安。宁小龄和司命也下了车,一个帮着分发伤药,一个用时间权柄加速了作物的生长,转眼间,城边的空地上就冒出了一片新绿。

陆嫁嫁站在马车旁看着,忽然拔出剑,对着城墙挥了一下。剑气掠过之处,刻出西个大字:“国泰民安”。

赵襄儿看见,笑得更欢了:“等赵国全境收复,我请你们吃三个月的糖糕!”

一路向南,风光正好。他们在剑阁和柳珺卓比了剑,在古灵宗看了宁小龄新炼的丹药,在断界城的老街喝了苏烟树的梅子酒。每到一处,都能看见新生的痕迹——孩子们在学堂里读书,修士们在坊市上交易,妖族和人类坐在同一张酒桌旁,笑着谈论彼此的见闻。

这日傍晚,他们停在一条河边。河水清澈,倒映着漫天晚霞,像打翻了的胭脂盒。李长久坐在河岸上,看着陆嫁嫁在水边练剑,剑光与霞光交织,美得像幅画。

“你说,我们会不会老?”陆嫁嫁收剑回头,额角的碎发被风吹起。

李长久想了想:“会吧。会有白头发,会走不动路,会把剑都握不稳。”

“那到时候,我们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陆嫁嫁走过来,挨着他坐下,“我给你读剑谱,你给我讲当年捅破神国的故事。”

“好啊。”李长久握住她的手,“还要请赵襄儿送糖糕,让宁小龄带她的小狐狸来,叫司命……”

他的话被一阵风吹散,风里带着花香,带着泥土的气息,带着人间所有的美好。

远处,炊烟又起,灯火渐亮。

李长久望着那片人间烟火,忽然觉得,所谓的传奇,从来不是斩神灭魔的壮举,而是这样寻常的傍晚,身边有想牵的手,眼前有想看的景,心里有想守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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