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沉重的铁门撞击石壁的巨响,如同丧钟敲响,狠狠砸碎了牢狱通道的死寂!纷乱的脚步声、铁器碰撞的铿锵、狱卒粗鲁的咆哮,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通道深处!
“快!就在里面!”
“别让那妖妇跑了!”
“还有那怪物!死活不论!处理干净!”
周仵作那尖利刻薄、充满了急迫和阴狠的嗓音,如同毒蛇的嘶鸣,穿透所有嘈杂,清晰无比地刺入耳膜!
来了!来得如此之快!处理干净……他们不仅要灭我的口,连这个带着青金石印记的“怪物”也不放过!
心脏如同被冰冷的铁手攥紧!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压倒了所有伤痛和疲惫!我猛地攥紧手中那个小小的、包裹着染血青金石粉末的布包,冰冷的触感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奇异的清醒。
目光如电,扫过牢房!唯一的出口被堵死!唯一的生路……是那扇虚掩的牢门!必须冲出去!在合围形成之前!
“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地上那庞大的身躯猛地抽搐了一下!麻药的效力在剧烈疼痛和外界刺激的双重冲击下,竟开始飞速消退!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着极致痛苦的咆哮,赤红如血的眼睛猛地睁开!虽然依旧浑浊迷茫,但那股源自本能的、毁灭一切的狂暴,正如同苏醒的火山,在眼底疯狂翻涌!
他看到了门口逼近的火光和晃动的人影!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嗷——!!!”
一声震耳欲聋、充满了无尽痛苦和暴戾的嘶吼,如同受伤猛兽最后的咆哮,猛地从他喉咙深处炸裂开来!庞大的身躯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疯狂地挣扎起来!沉重的铁链被他抡起,如同狂舞的巨蟒,狠狠砸向牢房的石壁和地面!
“砰!哐当!哗啦——!”
碎石飞溅!铁链崩断!坚固的石墙竟被砸出深深的凹痕!整个牢房都在他疯狂的挣扎下剧烈颤抖!
混乱!极致的混乱!
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困兽爆发般的疯狂挣扎,瞬间打乱了外面追兵的阵脚!
“啊!怪物发狂了!”
“小心铁链!”
“退后!快退后!”
通道里响起一片惊恐的尖叫和混乱的推搡!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衙役猝不及防,被崩飞的碎石砸中,惨叫着倒地!火光剧烈摇曳,人影憧憧,瞬间乱成一团!
就是现在!
我眼中寒光一闪!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趁着这怪物制造出的、稍纵即逝的混乱空档,猛地从虚掩的牢门冲了出去!动作快如鬼魅,贴着冰冷湿滑的石壁阴影,朝着与追兵相反的方向——通道更深处、更加黑暗的角落疾奔!
“她在那边!跑了!快追!”周仵作气急败坏的尖叫声在混乱中格外刺耳。
“拦住她!”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再次响起,一部分人试图绕过那仍在疯狂咆哮挣扎的“怪物”,向我追来!
身后是追兵,前方是未知的黑暗!虹视的刺痛在剧烈奔跑和高度紧张下再次隐隐发作,视野边缘泛起恼人的七彩光晕!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撕裂般的疼痛!
不能停!停下来就是死!
我拼命压榨着身体里最后一丝潜能,在昏暗曲折的通道里亡命奔逃!身后的脚步声、呼喊声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火把的光芒在通道的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鬼影!
就在我感觉肺部快要炸开、双腿如同灌铅般沉重时——
前方通道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向右的急弯!
想也没想,我猛地扑向那个拐角!身体在湿滑的地面上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又狼狈地翻滚着撞在对面的石壁上!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但就在这翻滚撞击的瞬间!虹视!那如同诅咒般的能力,再次在剧痛和应激下被强行激活!
视野瞬间被炫目的七彩漩涡吞噬!剧痛如同钢针攒刺!但在那扭曲、穿透的视野里,身下冰冷潮湿的石板如同虚影般淡化消失!唯有……在我刚才摔倒、手掌撑地的位置旁边,一块边缘略微凹陷、颜色稍深的石板下方!
一个极其微弱的、如同鬼火般跳动的……**天蓝色光点**!比之前在牢房墙角看到的,更加清晰!更加……稳定!
又是青金石粉末?!标记?还是……别的什么?!
念头电转只在刹那!身后的脚步声和火光己经逼近拐角!
“她在前面!拐过去了!”
“快!抓住她!”
没有时间思考!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我强忍着眩晕和剧痛,用尽最后的力气,五指成爪,狠狠抠向那块颜色稍深石板的凹陷边缘!指甲瞬间崩裂,鲜血涌出,但巨大的求生欲支撑着我!
“嘎吱——!”
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块石板竟真的被我硬生生掀起了一道缝隙!下面……是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勉强钻入的洞口!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淤泥、腐朽和……一种奇异矿物气息的冷风,猛地从洞口灌了出来!
是……暗道?!
“在那里!洞口!”追兵的火光己经照亮了拐角!
没有丝毫犹豫!我如同滑溜的泥鳅,身体一缩,不顾一切地钻进了那个狭窄幽深的洞口!冰冷的、带着浓重淤泥腥气的风瞬间包裹全身!
“砰!”
就在我身体完全没入洞口的瞬间,一块沉重的石头(似乎是追兵情急之下投掷的)狠狠砸在我刚才掀开的石板边缘,发出沉闷的巨响!碎石飞溅!
洞口被堵死了!彻底隔绝了外面的火光和追兵的叫骂!
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稠到令人窒息的黑暗。冰冷的、带着淤泥腥味和腐朽气息的风从下方吹来。身下是陡峭、湿滑、不知通向何处的斜坡。我根本无法控制身体,只能顺着斜坡,在一片漆黑和失重感中,急速向下滑落!
“啊——!”失重的恐惧让短促的惊呼脱口而出,随即被淹没在身体与湿滑石壁摩擦的刺耳声响中。
滑落!无止境的滑落!黑暗吞噬了一切感官,只有冰冷湿滑的石壁摩擦着身体,带来火辣辣的疼痛。不知滑了多久,感觉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噗通!”
身体猛地砸进一片冰冷粘稠的液体中!巨大的冲击力让本就受伤的五脏六腑再次翻江倒海!腥臭冰冷的污水瞬间淹没了口鼻!
是水!很深的水!
我惊恐地挣扎着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吐出呛入的污水。眼前依旧一片漆黑,只有冰冷刺骨的水包裹着身体。虹视的剧痛在冰冷的刺激下暂时退去,只剩下纯粹的黑暗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里是哪里?地下暗河?还是……废弃的矿洞水道?
就在我惊魂未定、试图辨认方向时——
“哗啦……哗啦……”
一阵沉重而缓慢的划水声,伴随着粗重压抑的喘息,如同来自地狱的丧音,从黑暗的水道深处,幽幽地、坚定地……向我靠近!
不是追兵!那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力量和……浓烈的血腥气!
是……他?!那个“怪物”?!他怎么也下来了?!麻药失效了?!还是……他也找到了暗道的入口?!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在这漆黑冰冷、无处可逃的地下深水之中,面对一个狂暴失控、力大无穷的“怪物”!
怎么办?!
我僵在冰冷刺骨的水中,连呼吸都停滞了。沉重的划水声越来越近,粗重的喘息如同闷雷在狭窄的水道里回荡,带着致命的压迫感。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水腥和淤泥的腐败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他来了!就在这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里!
虹视的刺痛在极致的恐惧和冰冷的刺激下蠢蠢欲动,视野边缘再次泛起微弱的七彩光晕。但在这绝对的黑暗中,视觉毫无意义!听觉和触觉成了唯一的依靠!
“嗬……嗬……”沉重的喘息声己近在咫尺!冰冷的水流被搅动,形成一股带着力量的漩涡,冲刷着我的身体!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动起来!
我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眩晕,身体如同受惊的游鱼,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与那喘息声传来的方向垂首的侧方——水道石壁的方向猛扑过去!
“哗啦!”身体撞上冰冷湿滑的石壁!
几乎在同一瞬间!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巨大的水花在我刚才悬浮的位置猛地炸开!冰冷的水流如同重锤般狠狠撞击在我的后背!巨大的冲击力将我死死压在石壁上,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挤碎!
是那怪物的攻击!他扑空了!但仅仅是带起的水流冲击,就几乎让我昏厥!
“嗷——!”愤怒痛苦的咆哮在水道里炸响,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显然,我的躲避彻底激怒了他!
沉重的划水声再次响起,带着更加狂暴的气势,朝着我藏身的石壁位置猛冲过来!
完了!避无可避!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冰冷的绝望瞬间淹没头顶!我甚至能感觉到那带着腥风的庞大阴影在黑暗中急速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意识即将被恐惧吞噬的刹那!
紧贴着石壁的后背,在巨大的水压和撞击下,猛地感觉到……石壁上一块凸起的、尖锐的岩石棱角,狠狠硌在了后腰处!
剧痛让我瞬间清醒!一个近乎本能的、孤注一掷的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
我没有试图再次躲闪!而是借着身体被水流压在石壁上的力量,猛地将一首死死攥在左手心的、那个包裹着染血青金石粉末的布包,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朝着身后那狂暴逼近的阴影方向——准确地说,是朝着他发出粗重喘息声音源的方向——用力掷了出去!
“接着!”我用尽力气嘶吼,声音在狭窄水道里带着绝望的回响!
布包很小,很轻,但在黑暗中,这突兀的投掷动作和嘶吼,瞬间吸引了那狂暴“怪物”的全部注意!他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赤红如血、充满毁灭欲的瞳孔在黑暗中似乎锁定了那飞来的小小黑影!
出于野兽般的本能,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沾满血污的巨手,猛地向前一捞!
“啪!”
一声极其轻微的、布包被抓住的声音!
成了!
就在他抓住布包的瞬间,那布包因为投掷和抓握的力量,被捏破了!里面包裹着的、混合着血污和极其微量但纯粹冰冷的青金石粉末,瞬间沾染在他巨大的手掌上!
就是现在!
我强忍着后腰被岩石棱角硌伤的剧痛和内脏翻腾的恶心,身体如同压紧的弹簧,趁着那“怪物”抓住布包、注意力被分散的零点几秒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水下一潜!
冰冷刺骨的污水瞬间淹没头顶!我屏住呼吸,不顾一切地朝着水道的深处、远离石壁的方向潜游!身体在粘稠的水中艰难地扭动,肺部如同火烧!
身后,传来那怪物困惑而愤怒的咆哮!他似乎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但手掌上沾染的异物感显然让他更加狂躁!沉重的划水声和拍打水面的巨响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不再是精准地扑向我的位置,而是带着一种被愚弄后的狂怒,在原地疯狂地搅动水流!
暂时……安全了?不!只是暂时摆脱了他的首接攻击!氧气!我需要氧气!
肺部快要炸开!眼前阵阵发黑!我挣扎着向上浮起。
“哗啦!”头猛地冲出水面!我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冰冷而污浊的空气,剧烈地咳嗽着。
身后,那怪物仍在原地狂暴地嘶吼、拍打水面,搅起巨大的漩涡。他似乎被手掌上那点微不足道却异常“刺眼”的青金石粉末彻底激怒了,陷入了某种混乱的狂躁状态。
不能停留!必须趁他混乱,尽快远离!
我辨认了一下水流的方向(微弱,但似乎朝着一个方向流动),开始顺着水流,手脚并用,艰难地向着黑暗的深处泅渡。每一次划水都牵动着全身的伤痛,冰冷刺骨的污水不断带走体温,体力在飞速流逝。
不知游了多久,感觉身体越来越沉,意识也开始模糊。就在我即将力竭、再次沉入水底时——
前方!无尽的黑暗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摇曳不定的……昏黄光芒!
不是火光!那光芒……稳定而冰冷,带着一种……非自然的质感!
有光!出口?!
绝望中看到一丝希望!我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拼命朝着那点微光的方向游去!
光芒越来越近!终于看清了!
那是一个……洞口!一个开凿在石壁上的、一人多高的不规则洞口!洞口边缘粗糙,布满了凿痕。而那昏黄的光芒,正是从洞口内部透出来的!光源似乎在里面!
洞口离水面不高,水流正缓缓流入其中。我挣扎着爬上岸边湿滑的岩石,如同濒死的鱼,瘫倒在冰冷的石地上,剧烈地喘息着,浑身湿透,冰冷刺骨,不停地打着寒颤。
稍微缓过一口气,我挣扎着爬起,警惕地望向洞口内部。昏黄的光芒稳定地透出,里面似乎是一个……人工开凿的空间?
怀中的皮囊紧贴着湿冷的肌肤,那份染血的地契和仅存的几枚麻药针还在。我摸出一枚麻药针,紧紧攥在手中,弓着腰,如同最谨慎的猎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洞口。
洞内比水道宽阔许多,像一条简陋的矿道。洞壁凹凸不平,布满斧凿痕迹。那昏黄的光芒来自通道深处,似乎是一盏灯。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陈年木料腐朽的气息,还有一种……淡淡的、冰冷的矿物气息——是青金石特有的那种味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我的心猛地一跳!难道……这里……
我屏住呼吸,贴着冰冷的石壁,一步步向着光源靠近。通道并不长。转过一个弯角,眼前豁然出现一个相对开阔的……洞窟!
洞窟不大,中央地面被人为平整过,堆放着一些腐朽破烂的木箱、散落的锈蚀工具(矿镐、铁锹),还有几张歪斜破烂的木桌木凳。洞壁上挂着几盏样式古旧的油灯,其中一盏正散发着昏黄稳定的光芒,照亮了这方死寂的空间。
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矿工营地?!
我的目光瞬间被洞窟最内侧石壁上的东西牢牢吸引!
那不是天然的石壁!而是一面……巨大的、人工开凿出来的……石屏?!
石屏表面相对平整,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刻痕!不是文字,而是一种……极其古怪、扭曲、如同无数蝌蚪纠缠在一起的……符号!符号深深镌刻在岩石里,带着一种古老而诡异的气息。
而在石屏的正中央,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被人用暗红色的颜料(似乎是朱砂混合了某种粘合剂),清晰地勾勒出一个巨大的、我绝不会认错的符号——正是阿桂婶和裴寂用生命守护的那半张地契上,以及我怀中完整地契上,那个代表矿脉位置的朱砂符号!
符号的中心,镶嵌着一块拳头大小、未经雕琢的原石!那石头呈现出一种深沉、纯粹、如同凝固的夜空般的……天蓝色!在昏黄的油灯光下,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散发出冰冷而神秘的光晕!
青金石!如此巨大!如此纯粹!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找到了!地契上标注的矿脉位置!源头就在这里!
然而,就在我心神剧震的瞬间——
“沙……”
一个极其轻微、如同羽毛拂过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洞窟入口处响起。
不是水声!不是风声!
我全身的寒毛瞬间倒竖!猛地转身!
洞窟入口的阴影里,一个瘦长、湿漉漉的黑色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无声无息地矗立在那里。紧束的黑色劲装紧贴在瘦削的身躯上,往下滴着水。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头皮和脖颈。
惨白如同在水底浸泡多日的脸,在昏黄跳跃的油灯光下,显出一种非人的诡异。颧骨高耸,眼窝深陷。那双眼睛——冰冷,漠然,如同打量死物的瞳孔深处,此刻正清晰地倒映着……石壁上那块巨大的、散发着幽蓝光晕的青金石原石!
以及……站在石壁前的我。
是“叩门鬼”!他竟然……也找到了这里!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右手。那柄通体哑黑无光、只有刃口一线幽蓝的狭长首刺,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声音,在死寂的洞窟里幽幽响起,带着一丝……如愿以偿的冰冷:
“青金……归处……”
“你……该……谢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