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刚过展览的余温,校园里却只有暗淡的路灯,一盏盏像夜空里的星,却无法照亮脚下的每一步。
我撑着伞,脚步匆匆,朝图书馆后巷跑去——那里是她说过“最后看到我”的地方。
雨滴像碎银子般从伞顶滑落,打在我的肩膀上,冰凉而急促。
我心里翻腾着不安:她怎么还没回来?
手机里只有她短促的讯息:
“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东西。”
那是今晚她最后回的字,我心想她大概是去教师办公室拿展览的资料。
可现在雨下得越来越大,她为什么还不出来?
咚咚响的雨声掩盖了我敲门的声音。
我站在那扇半掩的铁门前,心跳“咚”地一声激烈。
门后是图书馆的管理员室,灯还亮着,地上却空无一人。
我踮起脚,想看见她的身影,却什么也没有。
“喂——”我压低声音喊。
回应我的,只有风卷过纸张的“沙沙”。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她,真的有麻烦了吗?
我推开门,钻进空荡的走廊。
书架之间的灯管在雨声的映衬下闪烁着微光,犹如一条条流动的小河。
我想起她说过的那句笑话:
“书架之间就像我的秘密花园,有风穿过却没人发现。”
我加快脚步,想带着这份“秘密”找回她。
走廊尽头是一扇玻璃窗,外面是长满常春藤的墙面。
常春藤的叶子在雨中闪着暗绿光泽,像是一些沉默的观众。
而她,却不见踪影。
我想要推开窗,却发现窗下有一只遗落的帆布鞋——是她的。
我的心“咯噔”一下:
她,赤脚跑到这里了吗?
我俯身捡起那只鞋,鞋底嵌着泥土和几滴雨水。
就在这瞬间,脚下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她从走廊拐角处走来,头发湿透,贴在额头上,肩膀微微耷拉。
手里抱着那叠展览资料,纸张己经被雨打得微微卷曲。
她看见我,愣了一下。
那一刻,我几乎认不出她——她的眼神不像平日里淡淡的光,更像是被夜和雨揉碎后的一滩墨。
“哥哥……”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一片落叶划过水面,留下涟漪却不惊动任何人。
我走过去,把伞往她头顶挪了挪,让她进到我的屏障里。
“你怎么……”我哽咽着问。
她抬头看我,嘴角勉强动了动,像是不想让眼泪落下。
“怕你等太久。”她轻声说。
我心一软,伸手去擦她额头上的水珠。
她闭上眼,任我拂去黑发上的雨滴。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只有我们俩的呼吸在这狭小空间里交错。
窗外雷声低沉,像是某种古老的咆哮。
我牵起她的手:“我们回去吧。”
她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我把那只鞋递给她,她蹲下身,一脚踏进水洼,蹒跚地穿上。
她站起身,抖了抖衣角,抖出一阵轻微的水雾。
我看着她的侧脸,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无论她要飞得多高,我都要陪她跑完这段路。
回宿舍的路上,我们并肩走着,却没有再撑伞。
雨水打在我们身上,渗进衣领,打湿发梢。
她抬头,闭上眼感受雨点;我抬头,想看她感受雨的表情。
雷光一闪,她冷不防笑了一下:“这样也不错。”
我愣住:“你真的不怕冷?”
她摇头,猛地拉住我的手:“有你在,就暖和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听见心里有东西“啪嗒”一声落地:
原来,她不只是我的依靠,我也是她的。
我们就这样,在雨中互相依靠着,
没有台下的掌声,没有展览的喧嚣,
只有呼啸而下的雨和交织在一起的脚步声。
我紧握她的手,想让她知道:
不管世界多大,雨下得多急,
我都会追上来,把她带回我看得见的地方——
那个有屋顶、日记本和永远为彼此保留的秘密基地。
回到她房间时,雨声慢慢停歇。
她坐在床沿,手里还攥着被雨浸湿的画纸。
我把伞撑好,脱下她的外套,盖在她肩上。
她低头看着外套,抬头对我笑出声来,却又嘟囔一句:“汤没热。”
我去厨房给她倒了热牛奶,端回房间。
她接过杯子,呷了一口,然后抬头写下纸条:
“哥哥,谢谢你回来了。”
我看着那行字,心底仿佛被什么柔软地抚慰了。
我握住她的手,用力却不失温柔地说:
“永远都会回来。”
她用笔在纸条下划了一条蓝色的线。
那蓝色,是我们所有章节里最深、也最温暖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