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沈清棠正在翻阅《青囊毒经》,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海棠树下,一个玄衣男子半跪在地。月光勾勒出他凌厉的轮廓,左眼尾一滴泪痣妖冶如血。他手中青铜蛇佩寒光凛冽,衣襟己被鲜血浸透。
沈清棠呼吸一滞。
萧执。
那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前世宫宴上曾为她解围的男人。那时她躲在角落,只远远望见他左眼尾的泪痣,和那双睥睨众生的眼睛。
“姑娘若声张...”他掐住她脖颈,却因毒性发作踉跄跪地。
银针寒光乍现,首抵他喉间。
“牵机毒,三刻不解,毒发如绞。”
她指尖抚过他眼尾泪痣,他微微抬眸,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少女清冷的面容。
“王爷拿什么换命?”
萧执低笑,喉间溢出一丝血腥气:“姑娘好大的胆子…咳…连本王都敢威胁?”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抚上腰间的佩剑,却在下一秒因毒性发作猛地攥紧衣襟,指节发白。
沈清棠不为所动,指尖轻轻一压,银针刺入他颈侧三分。”
“王爷现在,似乎没资格谈条件。”
萧执闷哼一声,意识开始模糊。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最后看到的,是少女眉间那点朱砂痣,艳如血。
*
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夜雨未散的残梦。
太医院密室内,萧执是在一阵剧痛中醒来的。
他猛地睁开眼,本能地去摸腰间的佩剑,却摸了个空。身下是柔软的床榻,而非预料中的刑架。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混合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白芷气息。
“王爷醒了?”
一道清冷的女声从屏风后传来。萧执眯起眼,看到昨日那个胆大包天的少女正慢条斯理地捣药,晨光透过窗棂,在她眉间朱砂痣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本王的剑呢?”他嗓音沙哑。
“由我暂时保管。”沈清棠头也不抬,“毒性未清前,您最好别动武。”
她话语里没有半点敬畏,甚至带着一丝医生面对病人那种近乎怜悯的客气——淡然而疏离。
这语气,让萧执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可他此刻没有力气想太多,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的动作。
萧执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姑娘怎知本王身份?”
沈清棠终于抬眸,目光落在他枕边那柄玄铁佩剑上:“剑鞘上的蟠龙纹,只有亲王可用。”顿了顿,“况且,王爷左眼尾的泪痣,京城谁人不知?”
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医案,可那一刻,萧执却察觉到她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不是畏惧,而更像是一种……审视。
他挑眉而笑,唇角微勾:“看来,沈姑娘认识本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萧执挑眉他慢条斯理地支起身,伤口撕裂的疼痛让他额角渗出细汗,声音却依旧慵懒:“不过比起本王的佩剑...”
他忽然倾身向前,左眼尾的泪痣在晨光中妖冶如血:“姑娘是不是该解释下,为何会认得牵机毒?”
沈清棠起身,银针在指间翻转:“王爷的毒,是从左肩伤口渗入的。”她忽然抬眸,“三日前西郊猎场,您亲自射杀了一头白鹿,对吧?”
萧执瞳孔轻微骤缩,那本是一次秘密围猎,甚至连随行内侍都只是知道是狩猎练兵。但这丫头却能说得这般清楚……她到底是什么人?
他没再作声,只是缓缓支起身坐在榻上,青铜蛇佩在腕间若隐若现,腰部的伤口撕裂感让他动作顿住,"沈姑娘不仅懂医,还善卜算?"
沈清棠淡淡地看着他挣扎,像是面对一头受了伤却仍不肯低头的猛兽,眼底不带一丝怜悯。
“王爷不该乱动。”她淡声提醒,语气却比方才更淡了几分。“不如王爷先说说。”沈清棠忽然将茶盏推到他面前,“为何会带着重伤,躲进太医院女眷的院落?”茶水温热,映出两人模糊的倒影。
萧执忽然发现,这丫头每次都在茶里加了一味白芷——恰好能掩盖他毒发时特有的苦杏仁味。
倒也巧的过了头。
“小姐!”红梅慌慌张张冲进来,看到榻上的萧执时猛地噎住。
小丫鬟手里的食盒"哐当"砸在地上,桂花糕滚落一地。她瞪圆的眼睛在男主妖孽般的面容和自家小姐之间来回扫视,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沈清棠叹气:“说事。”
她不敢多看那男人一眼。哪怕他脸色苍白、满身虚汗,那气势也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沈清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没事。他是病人。”
红梅还是谨慎的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谢大人说有要事邀你醉仙楼一聚。这是他给你的信。”沈清棠迅速将信纸掩入《青囊毒经》,她故意高声:“红梅,谢大人推荐的枣子记得要蜜渍的。”
萧执虽虚弱,耳力却极佳。听到“醉仙楼”三字,他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沈清棠将手中的药盏放稳,目光平静:“红梅,还有事吗?”
红梅踌躇片刻,忽然咬牙开口:“小姐……老爷回府了,在前厅大发雷霆,说您勒索孙姨娘一万两银子,要您立刻过去请罪。”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变得压抑。红梅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无声的嘴型。
沈清棠合上药箱,缓缓起身:“我知道了。”
她从架上取下披风,动作利落,却并不慌乱。走到门口,她停下,转身从药架抽出一小包药粉,递到萧执手中。
“每三个时辰换药一次,”她语气淡然,“王爷若是命硬,吃下这包药,三日内便能下床走动。”
她顿了顿,眼角的余光扫过萧执依旧苍白的脸色:“若是命薄……也不过是我这女科小医,诊错一桩杂病罢了。”
“你既救我,自有图谋。”萧执把玩着茶杯,“说吧,要什么。”
“暂时还未想好”沈清棠嘴角弯起,“王爷活着就行。”
屋内沉默半晌,萧执指尖轻扣着那包药粉,忽而轻笑出声。
“沈清棠……你倒真是有趣。云风。”声音虽轻,却立即有黑影从梁上落下。
“跟着沈清棠。”他着茶杯边缘。
前世她曾在暗道中听太子醉语,提到摄政王“中了毒”。至于那场围猎与白鹿,不过是她借来试探的借口。
她勾唇冷笑,中毒后坠入她院中,到底是天意,还是命数?无论如何,这一局,她不打算退。
但此刻,比这更棘手的,是她那位“杀妻求荣”的亲父。